蕭飛雁卻遲疑了。她站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長菱，這花...恐怕不止一株蘭花的價值。你看這修剪的意境，這生長的姿態，哪里像是尋常野花？每一片葉子的走向都恰到好處，每一朵花的位置都精心安排，這分明是出自大家之手。”

沈長菱輕笑，走到花盆旁，指尖輕撫過一片翠綠的葉子，“確實是野花，我在山上尋到的。至于修剪，不過是我隨手為之罷了。”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

“你修剪的？”蕭飛雁驚呼一聲，一把抱住沈長菱，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天吶！我竟不知你還有這等本事！這要是在京城，不知多少人搶著要你去打理花園呢！這般技藝，就是御花園的老師傅見了也要甘拜下風。”

“我可不是靠這個來混口飯吃的。”沈長菱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輕輕推開蕭飛雁，“再說了，在這小地方，誰會在意這些？”

話音未落，院子里傳來腳步聲。沈明昊回來了，他的臉色有些凝重。他帶來的消息卻不太好——一路追到寒陵，打聽遍了城內，卻始終尋不到沈明文的蹤跡。

孟氏強撐著笑臉，讓沈長菱好生招待客人，自己則回了房間。她的背影看起來比往日更加單薄，腳步也不似從前那般穩健。

沈長菱看著伯母憔悴的背影，心中一陣酸楚。她知道，伯母這些日子，怕是連覺都睡不安穩。每每夜深人靜，她都能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的嘆息聲。

“長菱...”蕭飛雁輕聲喚道，伸手握住沈長菱的手，“別擔心，一定會有消息的。”

沈長菱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氣，轉移話題道，“時候不早了，我去準備晚飯。”

晚上，沈長菱掌勺做飯。蕭飛雁非要幫忙，帶著柳嬤嬤在廚房里打轉。她笨手笨腳地洗菜，卻總是把水濺得到處都是。

“你歇著吧，家里這些日子事多，招待不周。”沈長菱一邊切菜一邊說道。刀工利落，切出的菜絲整齊劃一。

蕭飛雁笑道，“這有什么，沒有長輩在，我反倒自在。”說著，還神秘兮兮地湊到沈長菱耳邊，“再說了，能看著你做飯，比什么都有趣。”她的呼吸拂過沈長菱的耳畔，帶著幾分俏皮。

沈長菱放下菜刀，轉身面對蕭飛雁。她勾了勾對方的下巴，調笑道，“這位美人兒真是懂我心思，果然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位。”

“臭流氓！”蕭飛雁紅著臉跑了出去，連帶著衣袖都沾上了幾滴水珠。

柳嬤嬤連忙跟上，心中暗自琢磨要不要回去稟報夫人，這沈姑娘怎么這般輕佻。她偷眼看了看自家小姐，卻見小姐臉上帶著掩不住的笑意。

沈長菱見人走了，這才專心做菜。她要讓張老嘗嘗她的手藝，一道大盤雞，一道醬油雞，都是她的拿手好菜。灶臺上的火焰歡快地跳動著，鍋中的油溫剛好，她將腌制好的雞肉放入鍋中，頓時傳來滋滋的響聲。

廚房里很快飄出誘人的香氣，沈長菱讓沈明昊去麥場喊母親和張老回來用飯。她一邊炒菜一邊想著，這段時間家里發生了太多事，難得有這樣平靜的時刻。

林月回來時，眾人都吃了一驚。她在軍營這段時間不但沒瘦，反而更顯精神。膚色紅潤，雖有幾分皺紋，卻不減她那明艷大氣的風采。她的眼神比從前更加堅定，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氣勢。

沈長菱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了親娘的長相。

那張臉，讓她一時恍惚，竟有些認不出來。眼前的女子面容姣好，眉眼如畫，肌膚勝雪，哪還有半分記憶中那個粗糙黝黑的模樣。

蕭飛雁更是驚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她揉了揉眼睛，又眨了眨，似乎想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天啊，這真的是沈夫人？”她小聲嘀咕著，目光在林月身上來回打量。

柳嬤嬤手中的碗筷“啪嗒”一聲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聲響在寂靜的廳堂中格外刺耳。她愣愣地盯著眼前的人，仿佛見了鬼一般，臉色煞白，雙手微微顫抖。

“你們這是怎么了？幾天不見就不認得我了？”林月噘著嘴，一臉不悅地看著眾人。她隨手攏了攏鬢角的碎發，那姿態說不出的優雅自然。

這熟悉的語氣，倒是讓沈長菱稍稍安心。至少證明眼前的人確實是自己的母親，而不是什么冒牌貨。

“娘？”沈長河和姐姐對視一眼，遲疑地開口。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不確定，仿佛在確認什么。

林月叉著腰，臉上寫滿了不滿，“我剛出門幾天而已，你們一個個都這副德行！怎么，是嫌棄我變好看了？”她說著，還故意揚了揚下巴。

沈豐年艱難地移開視線，湊到林月身邊小聲問，“你怎么不用那個香香水了？這樣會不會......”

“哪有工夫管這個，我每天忙得很！”林月不以為然地揮揮手，打斷了丈夫的話，“再說了，那香香水味道太難聞，我受不了。”

沈豐年急了，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不行不行，這樣太危險了，得按時用！你忘了之前......”

“我危險？”林月捏著拳頭，咔咔作響，眼神中閃過一絲凌厲，“要不要試試誰更危險？”

沈豐年連連后退，差點被門檻絆倒，“不用了不用了，我這小身板可經不起試。”他訕笑著，目光閃爍。

“行了，先吃飯吧。”沈豐德揉了揉太陽穴，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今天是長菱下廚，嘗嘗她的手藝。”

沈長菱看著父親小心翼翼地拉著母親坐下，心中暗笑。這么多年過去，父親還是拿母親沒辦法。

“小姐，奴婢肚子不適，想去解決一下個人問題。”柳嬤嬤強裝鎮定，眼神飄忽不定，額頭上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

“嬤嬤請便，我讓人給你留飯。”蕭飛雁溫聲說道，隨即朝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

柳嬤嬤連忙告退，腳步匆匆，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

飯桌上，沈長菱特意觀察著眾人的反應。張老對著一桌子菜，卻顯得心不在焉，筷子總是落空。他的目光時不時落在林月身上，眉頭越皺越緊，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張老，您嘗嘗這個糖醋排骨。”沈長菱夾了一塊遞過去。

張老回過神，勉強笑了笑，“好，好。”

飯后，沈長菱把蕭飛雁安頓好，便去尋張老。她在后院的涼亭里找到了他，老人正獨自坐著，神色凝重。

“張老，我做的菜合您胃口嗎？”沈長菱輕聲問道。

“嗯，好吃。”張老心不在焉地應道，目光依舊望著遠處。

“是糖醋的好吃，還是椒鹽的好吃？”

“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