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客棧里，竹掌柜看到周琴眼睛都亮了，尤其是見她弄了七八袋菌菇過來，那嘴角就沒下來過，給錢都給得十分痛快。

周琴拿到一筆錢，這段時間緊繃的神經(jīng)總算松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內(nèi)心的激動。見竹掌柜要走，她趕忙喊道：“掌柜，我最近剛得了一些紙，你要不要幫我看看，估個價。”

竹掌柜一聽是紙，當(dāng)即上心了。他特地去后院凈手之后才過來，臉上寫滿了期待。當(dāng)周琴把那一卷紙鋪開，把自己實驗的那張“墨寶”放在竹掌柜面前時，竹掌柜的表情瞬間變了。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竹掌柜驚呼道，眉頭緊鎖，“你都在上面寫了啥？”

“字??！”周琴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鼗卮?，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竹掌柜被她的厚臉皮驚得半晌回不過神來。等他反應(yīng)過來，第一時間將那一卷紙小心翼翼收起來，生怕再遭蹂躪。“周琴，這可是上等的宣紙！”他仔細打量著紙張，語氣中滿是驚嘆，“雖然我看不出它是哪兒產(chǎn)的，但就這個效果它就稱得上上等。”

竹掌柜好奇地問道：“你多少錢買的？”

周琴聞言，只是沉默不語，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竹掌柜見狀，以為其中有什么不能說的秘密。他連忙解釋道：“我之前問過江南過來的行商，若是上等的青州宣紙，一卷能賣到一兩銀子，普通的一卷也要五百文?！彼行┬奶摰匮a充道，“你帶來的這些紙怎么著也要五百文?！?

周琴聽到這個價格，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但很快就被她掩飾過去。她趕忙把紙仔細收起來，心中盤算著這筆意外之財。

隨后，周琴匆匆去后廚跟陳大頭說了一下家里的情況，又火急火燎地去了青河。青河本來就快到入?？诹?，洛河決堤沖不到這里，這次過來周琴明顯察覺到學(xué)院外面比上次還要熱鬧。

門房對她印象深刻，周琴還沒開口，人家就主動上前招呼，讓她自己去學(xué)舍。

周琴站在窗前，目光落在院中那棵老槐樹下正在埋頭苦讀的陳三樹和陳四田身上。她輕嘆一聲，轉(zhuǎn)身走向桌前，手指輕撫那疊新制的宣紙。這紙，是她耗費心血的杰作，比青州宣紙更勝一籌。

“三樹、四田，進來?！敝芮賳镜?。

兩個孩子放下書本，小跑進屋。

“阿娘，怎么了？”陳三樹眨著大眼睛問。

周琴指了指桌上的宣紙，“你們看，這是什么？”

陳四田仔細觀察后，驚訝道：“這是宣紙？”

“不錯，”周琴點頭，“這是我新制的宣紙。質(zhì)地上乘，適合書畫?！?

陳三樹伸手就要去摸，周琴及時制止：“慢著，你手上有墨跡?！?

陳三樹縮回手，吐了吐舌頭。周琴無奈地搖頭，繼續(xù)說道：“這紙頗費功夫，得來不易。原本是為你們準備的，如今給你們用只怕是糟蹋。我還是繼續(xù)找沈貨郎給你們買普通麻紙練手。”

陳四田失望地低下頭，陳三樹卻眼珠一轉(zhuǎn)，問道：“阿娘，我能不能在學(xué)堂賣紙？”

周琴皺眉，“你不好好念書還想做買賣？”

陳三樹趕忙搖頭，“我沒有！這不沖突，我還是會好好念書的，阿娘，可以嗎？”

周琴猶豫不決。陳三樹不停給陳四田使眼色。

陳四田無奈道：“阿娘，三哥想要賣就讓他賣吧。您放心，我看著，肯定不會讓他耽誤學(xué)業(yè)的。而且您讓他賣紙，他也不用成天想著搞錢，我也能安生一些?！?

周琴臉色沉了下來，“陳三樹，我不是才給你二十文，那五天你在作坊也掙了十幾文，全都花沒了？”

陳三樹心虛地后退一小步，“阿娘！我沒亂花錢?！?

“三哥真的沒亂花錢，就是朋友太多了，又總是喜歡打腫臉充胖子，連我的錢都拿去用了！”陳四田順便給陳三樹上眼藥。

周琴臉色越發(fā)難看。正當(dāng)她準備訓(xùn)斥陳三樹時，外面沖進來兩個學(xué)子。

“海寧兄，永年兄，你們怎么來了？”陳三樹詫異地問道。

趙海琴和竹永康朝周琴欠了欠身，欲言又止。

陳三樹意會，小心翼翼地同周琴說：“阿娘，我先跟他們出去一下，一會兒您再罵我。”

不一會兒，陳三樹興奮地跑回來，“阿娘阿娘，他們兩個要買十卷宣紙，您能供得上嗎？”

“十卷？那么多！”陳四田驚呆了。

陳三樹激動地解釋道：“他們說學(xué)堂的學(xué)子都知道陸老先生得了一卷上等的宣紙，比青州宣紙更好。竹永康家是開客棧的，宮家更是做大買賣的，要是能買來送人絕對雅致又體面?！?

周琴神色復(fù)雜地看著陳三樹，“你跟他們關(guān)系很好？”

“還行吧！都是同窗，低頭不見抬頭見，久了就成朋友了嘛！”陳三樹大大咧咧地說。

周琴沉默片刻，終于嘆了口氣，“行吧，你要賣就賣，賣一卷我給你十文錢。前提是不能耽誤學(xué)業(yè)，若是讓我知道你為了做買賣荒廢學(xué)業(yè)，明年開始我就不讓你來學(xué)堂念書了?！?

陳三樹興奮得跳了起來，陳四田也跟著笑了。

“我跟他們說您下次來看我們時會給他們送紙，到時候他們再付錢。他們擔(dān)心到時候有變，還給我一兩銀子定金?！标惾龢溱s忙將銀子恭敬地奉上。

周琴接過銀子，嘴角微微抽動。她起身道：“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們好好念書，算算日子，這次小考也快開始了。若是掉級我可是要收錢的，你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身無分文了吧！”

兩個孩子頓時蔫了，趕忙捧起書冊。

周琴回去后立即進山扯樹皮，開始制作更多的宣紙。她心里盤算著，這可能是一門長久的買賣，得一次性多準備些。

忙碌中，時光飛逝。轉(zhuǎn)眼到了八月，再過十日就是院試。往常這個時候關(guān)于院試的要求已經(jīng)下來，可今年卻杳無音訊。

孟守義從縣里回來，剛進門就被孟老頭和魏氏追問消息。

“縣尉大人怎么說？”

孟守義眉頭緊鎖，“我根本就沒見到縣尉大人，連他身邊的老苗都沒露面。問了衙差，衙差都說不清楚。我又去了顧巧才的學(xué)堂，等了好久才等到那些讀書人出來，問了之后他們也說不清楚，大家都在等府城的消息?！?

孟老頭失望極了，忍不住埋怨道：“你不是說那個老苗是你兩肋插刀的好兄弟嗎？怎么現(xiàn)在連面都見不到？”

“我哪知道？他家也沒人！或許是出去辦差了也說不定?！泵鲜亓x不耐煩地轉(zhuǎn)身進屋。

苗氏體貼地端來一杯熱水，“既然縣衙那邊沒消息就再去客棧酒樓打聽看看，說不定那些府城過來的行商能知道一點。事關(guān)咱兒子的前途，就指望你了！”

這話讓孟守義舒展了眉頭，“你放心，晚點我再去問問。實在不行咱陪孩子去一趟府城，無論如何都不能耽誤了這次院試?！?

他頓了頓，又問：“對了，你那侄子有沒有消息了？”

苗氏面色微沉，眼中閃過一絲幽光，“不知道，許是死在外頭了也說不定。正好我們可以把我大哥留下的那些東西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