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生。”陳三樹恭敬行禮，轉身離去。他的背影挺拔如松，絲毫看不出方才的不快。

待陳三樹走后，顧氏終于按捺不住好奇：“鶯兒，這位陳少爺什么情況？憑什么拜你為師？”

司明翠在母親身邊坐下，輕撫著母親的手，將與陳三樹相識經過簡述一番：“去年在秀州，他打算參加科舉，我恰好懂些術數，便教了他幾個月。這孩子爭氣，已過秋闈，此番進京為春闈做準備。我想讓父親見見他，若能指點一二，春闈把握更大。”

她說著，給母親續了杯茶：“三樹天資聰穎，為人謙遜，最重要的是，他不以我是女子而輕視我的學問。這樣的后生，值得栽培。”

顧氏聽著女兒的話，目光復雜。她端詳著女兒的面容，歲月雖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卻讓她更顯從容淡定。

“丫頭，”顧氏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你該不會想與永寧侯府結親吧？明珠馬上就到了說親的年紀。若非明珠她爹當年那檔子事，這樁婚事真是絕配。”

司明翠眼眶微紅，她搖搖頭：“母親放心，明珠的事我早有打算。至于三樹，我只想好好培養他，讓天下人知道，女子也能教出好書生。”

她頓了頓，繼續道：“這些年，我走南闖北，見過太多有才學的女子，卻只能困在閨閣。我想證明，就算沒有男人，巾幗不讓須眉！”

顧氏看著女兒堅定的眼神，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她，那個總說要當天下第一女官的倔強女孩。

回過神來，顧氏端起茶盞掩飾慌亂：“你準備在京都逗留幾日？蕭家如今情況如何？若是艱難，就帶明珠回來住吧，養活你們娘倆不在話下。”

李馬氏剛送走司明玉鳳回來，聽聞此言忙附和：“母親說得對，大姑姐把明珠接回來，家里也熱鬧。這些年，明珠都沒怎么見過祖母。”

司明翠連忙婉拒：“多謝母親、大嫂關心。如今整個蕭家都在我手中，里外都由我做主。我手里還有一家音樂會館，一年也能掙個萬把兩銀子。只是蕭家人口眾多，開銷大，這些年我一直東奔西走做生意，才勉強撐起門戶。”

她心中暗嘆，這些年雖也回過都城，卻不敢回娘家，就怕家人反對她拋頭露面。此番是因陳三樹中舉，才有了些底氣。

李馬氏聽她提起樂坊，不禁擔憂道：“大姑姐，你一個人在外打拼，也太辛苦了。要不要我跟父親說說，讓他幫襯些？”

司明翠搖頭：“不必麻煩父親。這些年，我也算是摸索出了門路。只要能教出幾個像三樹這樣的書生，我就心滿意足了。”

顧氏看著女兒疲憊卻堅強的面容，心中五味雜陳。她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輕聲道：“你啊，從小就倔，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春日的暖陽透過窗欞灑進來，司明翠輕抿了一口茶，茶香在唇齒間縈繞。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盞邊緣，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

“母親不必擔心，婆婆那邊的事情，女兒自有分寸。”她嘴角微微上揚，語氣中帶著幾分胸有成竹。

堂屋里，顧氏和李馬氏面面相覷。陽光下，兩人臉上的神情從驚訝逐漸轉為釋然。顯然，她們都沒想到司明翠在蕭家的處境竟是如此。

“你是說...長寧鄉君真的愿意把家中大權交給你打理？”顧氏微微前傾身子，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她的手指不自覺地絞著手帕，目光緊緊盯著自己的長女。

司明翠放下茶盞，瓷器與木桌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抬眸看向母親，眸光流轉間盡是從容：“婆婆現在可沒有選擇的余地。她那個寶貝兒子還在秀州府服役，若沒有銀錢打點，怕是連命都保不住。”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微微一頓，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更何況，蕭家的產業現在都是我在打理。那些賬本，沒有我，誰能看得明白？”

“你這丫頭...”顧氏倒吸一口涼氣，目光中既有擔憂又有贊許，“當真有把握？”

司明翠整了整衣袖，神色從容不迫：“母親放心，女兒心里有數。蕭家現在可是靠著女兒在支撐。婆婆的嫁妝早就揮霍一空，族人對嫡系又多有不滿。她若是想用不孝之名壓我，怕是沒人會信。”

李馬氏聽得連連點頭，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真不愧是大佬！我們之前還擔心你在蕭家受委屈。如今看來，倒是我們多慮了。”

話音未落，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丫鬟慌亂的勸阻聲。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司明玉鳳已經氣沖沖地闖了進來，她的發髻有些散亂，眼圈泛紅。

“母親！您怎么能這樣對我！”司明玉鳳一進門就開始哭訴，聲音里帶著委屈和不甘。

司明翠看著這個不成器的妹妹，眉頭微皺。從小到大，這個妹妹就是個不省心的主。每次闖禍，最后都要靠家里擺平。

“又怎么了？”司明翠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

李馬氏冷笑一聲，語氣中滿是譏諷：“你妹妹想讓你父親替司冬河打點仕途，張口就要二百兩銀子！這還不算完，她還...”

“不止如此，”顧氏揉了揉太陽穴，眉宇間盡是疲憊，“她還想讓司弘去求娶永龍公主...”

“什么？”司明翠驚得差點打翻茶盞，茶水在杯中晃蕩。她難以置信地看向司明玉鳳，只見后者倔強地抬著下巴，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李馬氏接著說道，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怒意：“司弘那副德行，整日流連煙花之地，花天酒地。你妹妹倒好，還說他知書達理，模樣英俊，配公主都使得！”

司明玉鳳梗著脖子反駁：“我兒子怎么就配不上公主了？他可是在國子監讀書的！再說了，他長得多俊，多少小姐都...”

“呵，”李馬氏冷笑著打斷她的話，“若不是你纏著你大哥求情，司弘能進國子監？害得我兒子只能靠自己本事考進去！”

堂屋里的氣氛頓時凝滯起來。陽光依舊溫暖，卻驅散不了屋內的沉悶。司明翠看著眼前這一幕，只覺得荒唐至極。她轉向顧氏：“母親，女兒知道您心疼小妹。但您這樣縱容她，只會害了她。”

顧氏嘆了口氣，目光中滿是無奈：“我又何嘗不知道...只是...”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司明玉鳳的動作打斷。

“母親！”司明玉鳳突然跪下，膝蓋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求您幫幫我！讓父親給司弘批個天生駙馬的命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