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則帶著陳大丫去了歐志語那邊。沈氏也常來，臉上總是帶著幾分愁容，顯然是不愿意面對梨花鎮的那對夫妻。每次提起這事，她就會嘆氣搖頭。

陳老三雖想來柳溪山莊，卻因為要陪陳老二，只得天天看著季明云的苦瓜臉。那張臉仿佛永遠帶著幾分不滿，讓人看了就覺得心煩。

八月十五這天，陳有福帶著螃蟹和月餅回了梨花鎮。暮色四合，村口的老槐樹下飄來陣陣蟬鳴。

看到兒子，陳老二激動得紅了眼眶，顫抖的手撫上兒子的肩膀，“長高了，都快趕上阿爹了。”

季明云在一旁假意嗔怪，眼神卻帶著幾分刻薄，“這么久才來看你阿爹。”

陳有福面無表情地避開她，將食盒打開，里面的螃蟹個個膘肥體壯，“這是永安府的螃蟹，請怡然客棧的大廚做的。”香氣四溢，讓人食指大動。

“多少錢？”陳老二問，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一只二百文。”

老二猛地倒抽一口寒氣，粗糙的手掌下意識地握緊，“太貴了！”

“難得過節。”陳有福又掏出二兩銀子，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這是給你的盤纏。明日二姐出嫁，后日我就要回城南了。”

屋內一時陷入沉默，只有院子里傳來幾聲蛐蛐的叫聲。陳老二看著桌上的銀子，眼中閃過復雜的神色。

季明云的目光在銀子上停留許久，嘴角抽動了幾下，終究沒說什么。她轉身去廚房，背影顯得有些佝僂。

夜色漸深，月光如水般灑落在院子里。

陳老二望著那堆東西和二兩銀子，眼中閃過欣喜，嘴角不自覺地咧開，露出一口黃牙。他抬手摸了摸那兩錠銀子，仿佛在確認它們的真實性。

“沒事沒事，你忙你的去。”他擺擺手，故作老成地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得意。

陳有福站在一旁，看著父親那副模樣，眼底閃過一絲復雜。他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阿爹，還有一事要告知。”

屋內光線昏暗，透過窗欞灑進來的陽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陳有福的聲音在這樣的氛圍中顯得格外沉重。

“城南事務繁多，我一個小輩，難免有人輕視。我已與大姐、大姐夫商議，請他來此幫襯。他們一家也會遷來興州城。”

“什么！”陳老二猛地站起身，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的聲音陡然拔高，“不成！你大姐夫來就來，你大姐一個婦道人家來做甚？添亂不成！”

陳有福眸光一冷，周身的溫度仿佛驟降幾分。“阿爹，大姐是嫁人不是入贅，隨夫君居住天經地義。她又無公婆，何必獨守空房？”

陳老二被這番話噎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在屋內來回踱步，手指不停地絞在一起，半晌才憋出一句：“那就別叫你姐夫過來了。”

“阿爹！”陳有福冷聲打斷，聲音里帶著幾分壓抑的怒意，“你只是大姐夫的岳父，無權干涉他的前程。你只能掌控我這個親生骨肉，一個'孝'字壓著，我不得不聽。”

屋外傳來鳥雀的啁啾聲，襯得屋內的氣氛更加凝重。陽光依舊溫暖，卻照不進父子二人的心里。

“混賬東西！老子又沒說不讓你留在興州城！”陳老二氣得面紅耳赤，胸口劇烈起伏。

“那你為何反對大姐夫留下？”陳有福嘴角掛著一抹譏誚，目光直視父親，“大姐夫姓方，上有三位兄長。這本是劉家家事，我特意告知，是不想你后知后覺鬧得不愉快。”

陳老二追出兩步，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起。他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有福！你、你還當我是你阿爹嗎？”

“你把我帶到這世上養大是事實。”陳有福轉過身，目光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你想幫風塵女子贖身也罷，收留惡人也罷，甚至聽信娼婦之言要害我二姐，我都無可奈何。但這些事，確實寒了我的心。”

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陳有福繼續說道：“我只想好好過日子。阿爹，你安心回村，該怎么過還怎么過。逢年過節我自會讓人送銀送物，這已是我能奉獻的極致孝心。”

陳老二雙手抱頭，痛苦地蹲下身子。“我做這些，不過是想一家人在一起！若早知季家父子真面目，說什么也不會讓你二姐嫁過去！”

一旁的季明云聽著他們詆毀兄侄，臉色陰沉如水，卻無人理會她的存在。她站在角落里，像個透明人一般。

“早知道？”陳有福冷笑一聲，聲音里充滿諷刺，“初見季家父子時，我們就看出他們不是好人，你為何看不出？”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直直刺入陳老二的心口。他怔在原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陳有福搖頭離去，腳步聲在空蕩的院子里回響。陳老二頹然坐在地上，老淚縱橫。

季明云見勢不對，悄悄帶了兩只螃蟹一個月餅躲回屋里，生怕被人注意到。

夜幕降臨，皎潔的圓月高懸，柳溪山莊籠罩在銀輝之中。庭院里的花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靜謐。

周琴在花園設宴，家中眾人歡聚一堂。庭院里燈火通明，觥籌交錯間充滿歡聲笑語。明日就是陳二丫出嫁之日，長輩們不舍，頻頻給她夾菜囑咐。

陳二丫含著淚，一一應下長輩們的叮囑。她的眼眶微紅，卻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直到深夜，眾人才漸漸散去。

次日天蒙蒙亮，晨曦微露。下人就來喚醒陳二丫梳妝打扮。新娘房里一片忙碌，幾個丫鬟手腳麻利地為她梳妝。

陳老三夫婦昨晚留宿，一早就來幫忙。見季明云扶著陳老二來，陳老三忙道：“二哥先坐，迎親隊伍快到了。”

季明云突然面色一變，捂住肚子，“夫君，我肚子不適，先去茅廁。”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急切。

陳老二不耐煩地揮手，“快去快回！”他的注意力全在即將出嫁的女兒身上。

兩刻鐘過去，院子里依舊不見季明云的身影。陳老二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不安，起身尋找。

周琴坐在大廳上首，仔細查看賓客名單。她神色嚴肅，叮囑魏管家：“今日知府、宗家等貴客都會來，人多眼雜，務必看管嚴密。后院、廂房都要多派人手，莫讓人生事。”

魏管家恭敬應下，立刻去安排人手。

柳氏帶著宗柔婉和小兒子到來，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容。“阿琴，恭喜恭喜！”

周琴笑著迎上前，“還道秋闈在即，你抽不開身。”

“那是男人的事。”柳氏優雅地落座，示意宗柔婉帶弟弟去玩。

宗柔婉領著弟弟到門口，忽見一群人來訪，忙避到一旁。她好奇地打量著這些貴客。

知府夫人徐氏上前引薦：“這位是永安府長寧鄉君兒媳司馬氏。”

司馬氏聲音清脆悅耳，“妾身冒昧來訪，除賀喜外，還想與侯爺談生意。陳三公子曾在永安府售酒，醉仙翁和鳳泉露甚受歡迎。不知侯爺這可有存貨？”

她的話音剛落，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有丫鬟慌慌張張地跑來報信：“夫人！不好了！季夫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