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咱們去給妹妹料理后事吧?！彼穆曇暨煅?。

歐志遠快步走到二人面前，深深一揖。他的臉上寫滿了悲痛和自責，聲音低沉而堅定：“伯父，庭生，小茹是我的準媳婦兒，讓她以我妻之名下葬吧?！?

劉書康看著歐志遠真誠的眼神，心中愈發痛恨司煥文。若不是那個畜生，小妹本該嫁入歐家，過上幸福的生活?？涩F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志遠，多謝你的好意?！眲祻婎仛g笑，眼角還掛著淚珠，“這事確實是我們理虧在先，怎能再耽誤你的終身大事?！?

“是啊，”劉父嘆息著搖了搖頭，“我那不爭氣的女兒沒這個福分，你以后好好念書，莫要記掛這門親事了。”

歐志遠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他望著擔架上的劉巧萱，心如刀絞。那個曾經在院子里偷看他讀書的少女，那個會害羞地遞給他一碗熱湯的姑娘，如今卻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為避免閑言碎語，劉家父子當晚就買了棺材，將劉巧萱的遺體安置在義莊，準備三日后下葬。整個過程中，劉母始終沒有出現。

夜色漸深，劉母卻遲遲未歸。屋內的油燈搖曳，將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射在墻上，顯得格外孤寂。

“阿爹，別去找她了?！眲禂r住欲出門的父親，聲音里帶著說不出的苦澀，“司煥文那畜生還沒死，她不會有事?！?

劉父長嘆一聲，目光中充滿了疲憊。

“她畢竟是你們的母親，往事如煙，多虧你舅舅救我一命，她護著司煥文，我能理解...”

“只是心寒對吧?！眲悼嘈χ舆^話頭。這個家，早已不復從前的溫馨。

次日清晨，劉母終于回來了。她的衣衫凌亂，眼睛紅腫，一見到劉書康就發瘋般撲上去。

“你們方家都是一丘之貉！耀祖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她歇斯底里地喊著。

“那你就去死！”劉書康冷冷推開她，眼中滿是厭惡。

劉母愣住了，隨即嚎啕大哭起來。“你竟然詛咒我去死！我是你親娘啊！”

“在你眼里，我和小妹都比不上那個畜生！”劉書康怒極，胸口劇烈起伏，“今日我就把話放這兒，這人間不容得下我倆，有我沒他！”

“庭生！別說了！”劉父厲聲喝止，生怕兒子說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話。

但劉書康充耳不聞，繼續說道：“七日后我要去刑場敲鑼打鼓，為民除害！”

“你...”劉母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劉書康看都沒看一眼，轉身離去。他的背影透著說不出的決絕，仿佛要與這個家永遠告別。

劉父痛哭失聲，這個家，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往日其樂融融的畫面已經支離破碎，再也無法拼湊完整。

劉母醒來后，見兒子不在，立刻追問。她的眼中閃爍著不安的光芒。

“他回學堂了。”劉父無奈道。

“你們劉家上下都是畜生！”劉母尖叫著，聲音里充滿怨毒，“他這樣對待表兄和親娘，下場必定凄慘！”

“啪！”

劉父狠狠一巴掌扇在劉母臉上。這個相濡以沫二十年的妻子，如今在他眼中竟是如此陌生。

“柯氏，我已經失去一個閨女了，欠柯家的命也還清了！若你敢動我兒子一根汗毛，這筆賬我遲早要討回來！”

劉母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相伴多年的丈夫。他們之間那道無形的裂痕，在這一刻終于徹底撕裂。

在劉父冰冷的目光下，她終于不敢再鬧，只是日日以淚洗面。這個家，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到了行刑這天，行刑之地擠滿了前來圍觀的路人，人聲鼎沸。三三兩兩的小販穿梭其中，叫賣著瓜果點心，仿佛這不是一場行刑，而是什么喜慶的集市。

劉母扶著小丫鬟的手，病重的身子搖搖欲墜。她執意要來送司煥文最后一程，任憑家人如何勸阻都不肯改變主意。

“老夫人，您要不要先歇會兒？”小丫鬟擔憂地看著面色蒼白的主母。

劉母搖搖頭，目光執拗地望向刑場方向。她剛挪動幾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差點背過氣去。

鮮紅的布條掛滿四周，一群孩童敲鑼打鼓，扯著嗓子唱著令人心寒的歌謠：“柯家子，無娘教，與生俱來的兇名令眾人退避...”

歌聲刺耳，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地剜著劉母的心。

“住口！都給我住口！”劉母瘋了般沖向那群孩子，蒼老的聲音里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

孩童們像是受了驚的麻雀，四散躲閃。但很快又聚攏起來，歌聲不減反增。

她抓住一個跑得慢的孩子，聲音顫抖：“是誰讓你們這么做的？告訴我！”

小孩被她猙獰的表情嚇得直哭，顫抖著手指向不遠處的劉書康。

劉母轉頭，正對上劉書康冰冷的目光。他手里把玩著幾個鞭炮，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晦氣?！眱蓚€字輕飄飄地落在劉母耳中，卻重若千斤。

小丫鬟趕緊扶住搖搖欲墜的劉母，心疼地看著老夫人布滿淚痕的臉。

遠處傳來車輪的吱呀聲，載著死囚的馬車慢慢駛近。車上的司煥文已是奄奄一息，七日牢獄之災，讓這個曾經囂張跋扈的惡霸變得形銷骨立。

“耀祖！”劉母掙脫小丫鬟的攙扶，跌跌撞撞地撲向囚車。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卻依稀能看清兒子臉上的傷痕。那些青紫的痕跡，像是要將她的心撕碎。

一個身著灰袍的和尚突然出現在囚車旁，目光深邃而悲憫：“阿彌陀佛，作惡多端者，死后必入阿鼻地獄，此生今世永墮地獄。”

司煥文猛地睜開雙眼，目露兇光：“老禿驢，少在這裝神弄鬼！我司煥文行事光明磊落，何來作惡之說！”

和尚搖頭嘆息，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劉母臉色煞白，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問個明白。她總覺得那和尚的話意有所指，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

劉書康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這一切。他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目光在司煥文身上停留片刻，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行刑的時辰到了。

司煥文突然慌了，開始痛哭求饒：“娘！救我！我不想死啊！”

劊子手手起刀落，一顆頭顱滾落在地。鮮血濺在劉母臉上，她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這一切都被魏三看在眼里。等到人群散去，他才急匆匆地趕到江府，將所見所聞告訴了周琴和歐志語。

“讀書人的報復，當真可怕。”周琴輕嘆一聲，目光深遠。

歐志語點頭：“劉書康這般做，柯氏怕是要恨死這個親生兒子了?！?

“劉書康又何嘗不恨柯氏？”周琴眸光閃動，“好在你大哥與他無怨，還為劉巧萱安排了后事，這份恩情他記著?！?

周琴沉吟片刻，對歐志語道：“你先回梨花鎮看看你阿娘吧，至于你大哥的親事，等秋闈過后再議?！?

歐志語領命離去，心中卻有些不安。他總覺得劉書康此人心思太深，今日的事怕是還有后續。

周琴讓人請來了盧家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