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遠(yuǎn)聞言神色好轉(zhuǎn)，反過來安慰道：“宮大人放心，下官會派人盯著這里，等情況穩(wěn)定后再派人探查，定會及時向您稟報。”

臨行前，二人特地去了趟梧桐村。村里一切如常，村民們忙著在作坊和田里勞作，似乎并未受到龍王廟事件的影響。

在陳老頭家，沈氏一見到宮天闊就要跪下，“草民叩見大老爺，縣令大人。”

宮天闊連忙阻止，開門見山問起了那個發(fā)現(xiàn)河道異樣的獵戶。

陳老頭遺憾地?fù)u頭，“那是陳漢，兩天前剛進(jìn)山去了。他常年在山里，有時候十天半月都見不著人。”

“可知道他去了哪座山？”宮天闊不死心地追問。

陳老頭笑著搖頭，“大人，這茫茫群山，誰知道他去了哪里？不過有他在山里，我們反而安心。”

“此話怎講？”宮天闊不解地問道。

陳老頭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大人有所不知，陳漢在山里長大，對這一帶的山勢了如指掌。每次山里有什么異動，他都能提前察覺。這次山崩前，就是他提醒我們遠(yuǎn)離那片區(qū)域的。”

宮天闊和陸明遠(yuǎn)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那他為什么不來報官？”陸明遠(yuǎn)問道。

陳老頭搖搖頭：“陳漢這人性子怪，從不與官府打交道。不過他對村里人都很好，常常送些山貨來。”

“原來如此。”宮天闊瞇起眼睛，目光在榕樹斑駁的樹皮上逡巡，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袖上精致的暗紋。山間的風(fēng)裹挾著泥土的芬芳，帶來遠(yuǎn)處若有若無的鳥鳴。

陳老頭搓著布滿老繭的手掌，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大人有所不知，我們這山里人啊，打小就在山林里摸爬滾打。這山里頭什么動靜不對勁，光聽聲音就能分辨出來。”

“哦？”宮天闊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就比如前些日子，”陳老頭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龍王廟那邊，晚上總有些不尋常的動靜。我那侄兒陳漢，打小耳聰目明，說是聽見有人在深夜搬運(yùn)東西的聲音。”

宮天闊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在院子里掃視，“陳漢現(xiàn)在何處？”

“這...”陳老頭搓著手，臉上露出幾分尷尬，“這孩子一大早就上山打獵去了，這會子怕是還沒回來。”

宮天闊站起身，整了整官服，“既如此，那便改日再來拜訪。”

陸明遠(yuǎn)見狀，連忙上前攙扶，“大人慢走。”

待兩人走出院門，宮天闊突然駐足，轉(zhuǎn)頭對陸明遠(yuǎn)低聲道：“龍王廟的事情要謹(jǐn)慎行事，征求一下本地村民的看法。寧可暫時按兵不動，也不能貿(mào)然行事。這山里的水，比城里還要深。”

陸明遠(yuǎn)躬身應(yīng)是，目送宮天闊的身影消失在村口的轉(zhuǎn)角。

不多時，陳漢拎著兩只肥碩的野雞回到村里。他身上還帶著山林的氣息，衣服上沾著些許露水。

“你這個糊涂小子！”陳老頭急得直跺腳，胡子都?xì)獾寐N起來，“知府大人今日特意來找你，你倒好，偏偏這時候不在！這么好的機(jī)會就這么錯過了！”

陳漢神色平靜，將野雞放在庭院的石桌上，動作從容地開始拔毛，“叔，知府大人說找我何事？”

“這...倒是沒說。”陳老頭語塞，氣勢頓時弱了三分。

陳漢嘴角微揚(yáng)，手上的動作不停，“那就不必著急。若真有要事，自然會去找村長，絕不會來煩您問東問西。”

“你這孩子！”陳老頭恨鐵不成鋼，在院子里來回踱步，“你知道攀上知府大人這條線有多重要嗎？對你、對巧竹都有好處！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在山里轉(zhuǎn)悠，連個正經(jīng)營生都沒有！”

陳漢將處理好的野雞遞給一旁的嬸娘，轉(zhuǎn)身往外走，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話：“叔，我明白您的好意。下次若有機(jī)會，定當(dāng)好好表現(xiàn)。”

陳老頭還想再說，卻見陳鋒領(lǐng)著錢旭匆匆而來。

錢旭面色凝重，額頭上還帶著細(xì)密的汗珠，“阿公，寨子里的情況怕是要變了。”

原來龍王廟方圓五里已被官府下令封鎖，錢家堡因地理位置優(yōu)越，將被征用作為官府駐地。整個寨子四十二戶，將近二百四十戶百姓，都要在短期內(nèi)搬遷安置。

“所以磚瓦的事...”錢旭欲言又止，臉上寫滿了為難。

“不急不急。”陳老頭連忙擺手，“等你們安頓好了再說。這搬遷的事要緊，其他都可以往后放。”

錢旭走后不久，沈氏趁著白氏在廚房忙活的空檔，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說媒的事。

“娘，您看錢旭這孩子如何？要不要給二丫...”

白氏手中的勺子重重地磕在鍋沿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你又在盤算些啥？”

沈氏趕緊解釋，說是遵照白氏之前的意思，想給二丫找個靠譜的，這錢旭雖說家境不富裕，但為人老實本分，而且...

“夠了！”白氏打斷她的話，“二丫的事，不用你操心。”

沈氏訕訕地退了出去，心里卻暗自盤算著其他門路。

夜深人靜時，白氏才跟陳老頭提起此事。

陳老頭搖頭嘆息，“二丫去了興州城，哪還會回來？也就老三家的想得太美。這山里的日子，哪比得上興州城的繁華？”

白氏心中一涼，望著窗外的月光，久久無言。

不知不覺春光明媚，秀州城內(nèi)春意盎然。街道兩旁的楊柳抽出嫩芽，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花香。

學(xué)堂學(xué)子正為院試做最后沖刺，沈娘子鋪子里的高升桃酥因其獨(dú)特的口感和寓意，每日都要賣出幾大筐。

這日正午，鋪子里客人正多，突然沖進(jìn)一伙人來，二話不說就要砸店。

“救命啊！”沈娘子被推搡在地，眼看著那些人開始掀翻貨架，打碎瓷器。

歐志語正在家中與周琴談?wù)撛涸囀乱耍汗芗一呕艔垙埮軄韴笮拧?

“夫人，二少夫人，沈娘子的鋪子被砸了，人也受了傷，現(xiàn)在在醫(yī)館！”

歐志語霍然起身，臉色煞白，手中的茶盞“啪”的一聲摔在地上，茶水濺濕了裙角。

周琴見狀，連忙上前扶住她，“嫂子別急，我這就去看看。”

歐志語擺擺手，強(qiáng)自鎮(zhèn)定，“我沒事。你陪我一起去吧。”

兩人匆匆趕到醫(yī)館，只見沈娘子躺在榻上，臉上有些擦傷，右手臂上纏著紗布。

“夫人...”沈娘子一見歐志語，眼淚就掉了下來。

歐志語握住她的手，“別怕，有我在。那些人可有什么特征？”

沈娘子抽泣著道：“他們...他們說是城南的福祿居派來的。說我們搶了他們的生意，要我們關(guān)門...”

周琴眉頭緊皺，“福祿居？不是說他們已經(jīng)...”

話未說完，外面又傳來一陣喧嘩。原來是城中其他幾家點(diǎn)心鋪子也遭到了同樣的打砸。

歐志語站在醫(yī)館門口，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心中思緒萬千。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恐怕不是單純的商業(yè)紛爭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