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氣氛愈發(fā)詭異。歐志語看看阿娘，又看看哥哥離開的方向，心里升起一股不安。

正想開口詢問，院子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快看榜去了！快看榜去了！”

沈娘子立刻站起身，臉上的愁容一掃而空，“志遠，該去看榜了！”

歐志遠從書房出來，面色依舊沉靜，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緊張。

施氏聞訊也趕了過來，頭發(fā)還沒梳好就往這邊跑，“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看我兒子的名字！”

陳二牛得知消息，立即讓莊上的牛車把他們都送進城。車輪碾過泥土路，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一路上，施氏喋喋不休地說著她兒子有多厲害，“我家阿遠從小就聰明，三歲就能背《三字經(jīng)》，五歲就能寫大字...”

沈娘子緊張得手心冒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不停地搓著手中的帕子。

歐志語坐在角落里，看著母親焦慮的樣子，心里也跟著忐忑起來。

到了文舍門口，人山人海?？忌?、家眷擠在一起，都伸長了脖子往告示牌上看。

歐志遠個子高，很快就擠到了前面。他仔細看了好一會，轉(zhuǎn)身朝母親點了點頭。

沈娘子眼眶一紅，強忍著喜意。她想大聲宣告兒子考中了，卻又怕太過招搖。

施氏卻在這時突然暈了過去，被人手忙腳亂地抬上了牛車。

回程路上，同行的幾個婦人都在抹眼淚。有人在偷偷議論邱家兒子落榜的事，也有人在羨慕歐家的好運道。

陳二牛坐在車前趕車，聽到后面的議論，忍不住回頭看了歐志遠一眼。

沈娘子含著笑意朝陳二牛點點頭，那模樣說不出的驕傲。

陳二牛立即上前道賀，“恭喜歐兄高中！”

歐志遠謙遜地擺手，“陳兄可要陪我喝一杯？”

這話讓陳二牛受寵若驚，他愣了一下，隨即欣然應(yīng)允。

兩人來到陳家大宅，陳二牛命人上了珍藏多年的好酒。酒香四溢，氤氳在空氣中。

酒過三巡，歐志遠突然放下酒杯，正色道：“陳兄可曾想過婚事？”

陳二牛一愣，“我娘提過幾次，但我一直忙著做泥瓦活，沒顧得上?！?

“那不知陳兄可曾見過我妹妹？”歐志遠試探著問。

陳二牛手一抖，酒杯差點打翻，“歐兄的意思是...”

“若是陳兄不嫌棄，我想為舍妹求一門親事?！睔W志遠鄭重道。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我聽見了！”陳三樹探頭探腦地往里看，臉上帶著促狹的笑。

屋內(nèi)兩人頓時語塞。

陳三樹卻不管不顧，做了個鬼臉，“二哥，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歐家妹妹生得好看，又會畫首飾，聽說在聚寶軒還...”

“閉嘴！”陳二牛紅著臉呵斥道。

歐志遠看著陳二牛的反應(yīng)，心中有了計較。他端起酒杯，正要說話，卻見陳二牛神色突然變得嚴肅。

“歐兄，我...”陳二牛斟酌著用詞，“我確實對令妹有幾分心思，但我只是個粗人，配不上...”

“陳兄太謙遜了。”歐志遠打斷他的話，“你為人正直，待人真誠，這才是最重要的。況且...”

他頓了頓，目光深邃，“我即將赴京趕考，家中需要一個可靠的人照顧母親和妹妹?！?

陳二牛聽出了歐志遠話中的信任，心中感動，卻仍有顧慮，“可是...”

“二哥！”陳三樹又在門外嚷嚷，“你要是不答應(yīng)，我可就去找歐家妹妹說了！”

“你這臭小子！”陳二牛氣得站起身要去抓人。

歐志遠卻笑了，“看來，這門親事是定下了？”

陳二牛紅著臉坐回來，鄭重地點了點頭。

待歐志遠離開后，陳三樹急匆匆湊到陳二牛身邊，眼中閃爍著擔憂和幾分狡黠。屋內(nèi)昏暗的光線下，他壓低聲音，像是在說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二哥，莫非你對歐家閨女動了心思？那姑娘連潑婦都能打趴下，比張大娘還厲害，你以后怎么降得住她？”說著，他還做了個夸張的手勢，“我可是親眼看見她三兩下就把那潑婦摁在地上。”

陳二牛無奈地看了弟弟一眼，手指輕輕敲了下桌面。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略顯疲憊的臉上，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成親是兩個人相敬如賓，又不是打架較勁。”

“可是村里那些大叔大嬸不都......”陳三樹話說一半，看到兄長漸漸沉下的臉色，趕緊閉上了嘴。

“少看些亂七八糟的，再胡說八道我可要好好教訓你了?！标惗０逯?，語氣中帶著幾分嚴厲。屋內(nèi)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幾分。

陳三樹吐了吐舌頭，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又湊近了些，“那二哥是真打算娶歐姑娘？我看她對你挺有意思的。”

陳二牛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窗外的一片綠葉上。春日的微風輕輕拂過，帶來幾分清新的氣息?！斑t早都得找個人嫁了，歐姑娘為人正直，性子也好。歐家就剩幾口人，歐大哥還是秀才，這樁婚事我配不上你們家?！?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不過還得看阿娘的意思?！?

此時的周琴正坐在自家院子里，手中的針線活已經(jīng)停了許久。春日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卻驅(qū)散不了她心中的憂慮。這段日子她正為陳二牛的婚事發(fā)愁，自從陳大丫出嫁后，白氏隔三差五就要念叨兩句。

她放下手中的活計，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找個好姑娘談何容易？她看來看去，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不想給陳二牛找個不知根底的，萬一碰上個沈玉玉那樣的可怎么辦？找媒人打聽吧，媒人的話又不能全信。跟她要好的王氏等人認識的好姑娘也不多，就算這姑娘很優(yōu)秀，那丫頭家里也有不少事兒。

正當周琴陷入沉思時，院門被人推開，發(fā)出吱呀一聲響。白氏慌慌張張闖了進來，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老大家的，不得了了！”白氏上氣不接下氣，扶著門框喘息，“孟氏那個潑婦真被放出來了，現(xiàn)在正在村口鬧呢！”

周琴眉頭緊皺，“她說什么了？”

“那個厚臉皮自稱是二哥媳婦，非要進村。”白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抹了把額頭的汗，“還好村長拿出和離書威脅她，說再鬧就報官抓她，這才消停些?？伤秩氯轮姾⒆?，非要霸占我的孩子......”

周琴輕嘆一聲，目光落在院子里那株開得正艷的海棠花上?！鞍⒛?，他們找您幫忙，您不去處理，來找我做什么？我現(xiàn)在跟二房已經(jīng)斷親，況且我是朝廷封的廣恩伯，若出面反倒不妥?！?

“可是你最有主意??！”白氏急得直跺腳，“你家男人和小叔子都不在家，你是家里最機靈的......”

“別忘記咱們家還有個大閨女?！敝芮偬嵝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讓劉林棋陪大丫去見孟氏，有什么事讓劉林棋出面說清楚?！?

白氏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往外走，“這主意好，我這就去找大丫和劉林棋?！?

劉林棋得知此事后，立即攔住要去的陳大丫。春日的陽光下，他高大的身影將妻子整個籠罩，眼中滿是關(guān)切?！拔胰ジf，你別去，免得動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