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頭肩膀上扛著沉重的擔架，每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

他的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擔架上躺著的是他的母親，臉色蒼白，呼吸微弱。

眼前是一個分岔路口，他回頭看向弟弟陳二牛，聲音顫抖：“往哪兒走？”

這個問題如同一把利刃，刺痛了兄弟倆的心。

左邊通往鎮上，那里或許有救母親的希望；右邊則是山上，意味著放棄最后一絲希望。

陳二牛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大哥，真的沒辦法了嗎？”

陳大頭心如刀絞，家徒四壁，連五個銅板都湊不齊，拿什么救人？他緊咬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就在這時，擔架上的周琴微微動了動。她的睫毛輕顫，喉嚨里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陳二牛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喊道：“大哥！快看，阿娘醒了！”

陳大頭愣住了，傻傻地盯著周琴看了好一會兒。確認周琴真的醒了，他臉上綻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流了下，“大哥，現在該怎么辦？”

“回家！先回家去！”

兄弟倆抬著周琴折返，引來了村口閑聊的村民們詫異的目光。

“大頭，不是去找大夫嗎？怎么又回來了？”一個老婦人好奇地問道。

另一個尖刻的聲音響起：“該不會是死了吧？可別把死人抬回家，晦氣！”

陳二牛怒不可遏，“胡說！我阿娘好好的，才沒有死！”

老婦人被頂撞，惱羞成怒地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兄弟倆不愿多做解釋，只想趕緊把阿娘送回家。然而，半路上卻被二嬸孟氏攔住了去路。

孟氏上下打量著擔架上的周琴，眼珠子滴溜轉，語氣里滿是算計：“大頭，你阿娘雖然還沒斷氣，但也離死不遠了。你要是把她弄回家，讓全家都跟著倒霉，這個賬算誰的？”

陳二牛倔強地反駁：“我不管，我就要帶阿娘回去！”

孟氏瞬間變了臉色，叉腰怒斥：“你這臭小子還不講理了！今天你們要是敢把大嫂帶回去，我們就分家！”

兄弟倆被這威脅震住了，只得將擔架放下。陳二牛繞過孟氏，沖進老屋求助。孟氏緊隨其后，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

周琴被放下的那一刻，只覺得天旋地轉。她雖然睜不開眼，意識卻是清醒的。她聽出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老屋院子里，陳大頭的爺爺，陳老頭正抽著旱煙，面色凝重。他的目光在幾個兒子身上掃過，最后落在孫子陳大頭身上：“大頭，你爹走了，大房現在是你做主，你真要把你阿娘接回來？”

陳大頭握緊拳頭，堅定地點點頭。

孟氏急得跳腳，卻被陳老頭一個眼神制止。她不甘心地咬著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怨毒。

陳老頭沉聲道：“家里的情況你也看見了，萬一你阿娘死在家里，家里人跟著倒霉，你們兄弟幾個可怎么辦？”

陳大頭被問住了，低下頭不知如何回答。他的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內心掙扎著。

這時，陳大頭的奶奶白氏開口了：“要是你們實在堅持，就分家吧。大房搬到村東的兩間破屋，作為補償給他們村東的幾畝良田。”

孟氏立刻不樂意了：“那可都是上等的肥田，憑什么都給大房？我不服！”

白氏臉色一沉，聲音冷了下來：“不服就給我滾！我還沒死呢，這個家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孟氏氣得直跺腳，卻無可奈何。她恨恨地瞪了白氏一眼，轉身走到一旁生悶氣。

陳老二和陳老三夫婦默不作聲，眼觀鼻鼻觀心，生怕惹禍上身。

就這樣，陳家老兩口做出了分家的決定。消息很快在梧桐村傳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村民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聽說了嗎？陳家要分家了！”

“這么大的事？咋回事?。俊?

“還不是因為陳大頭他娘！聽說都快不行了，陳大頭非要把人接回家?！?

“這不是給全家找晦氣嗎？”

“可不是嘛！二房三房不樂意，這不就分家了?！?

“唉，這陳家也真是多事之秋啊！”

夜幕降臨，陳大頭和陳二牛抬著周琴，艱難地向村東走去。

身后跟著陳三樹和陳家新娶的媳婦桃枝，幾人默默無語，只有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色中回蕩。

來到那兩間破屋前，幾人都愣住了。屋頂塌了一半，墻壁上布滿裂縫，門窗搖搖欲墜。陳大頭咬緊牙關，強忍著心中的苦澀，輕聲說道：“先把阿娘安頓好?！?

他們小心翼翼地把周琴放在一張破舊的木板床上。桃枝拿出隨身帶的布料，鋪在周琴身下。

陳二?？粗茢〔豢暗奈葑樱蹨I又要流下來。陳大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別哭，咱們還有地，還能種地。只要阿娘好起來，一切都會好的。”

陳三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大哥，我去把咱們的東西搬過來?！闭f完，轉身向老屋走去。

桃枝看了看昏迷中的周琴，又看了看破敗的屋子，輕聲對陳大頭說：“相公，我去找些草藥來，給婆婆熬點湯藥。”

陳大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夜色漸深，破屋里點起了一盞昏暗的油燈。陳大頭坐在周琴身邊，握著她的手。陳二牛蜷縮在角落里，不時抽泣幾聲。

這時，躺在木板床上的周琴突然咳嗽了起來，聲音沙啞而急促，似乎在努力抗拒著什么。陳大頭立刻扶起了周琴，臉上寫滿了擔憂。他輕輕拍打著周琴的背，試圖緩解她的不適。

然而，就在這時，周琴的咳嗽聲戛然而止，她緩緩地睜開眼，試圖起身，身下的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阿娘醒了？”桃枝的聲音從屋外傳來，緊接著一個瘦小的身影閃了進來。

周琴輕輕“嗯”了一聲，撐著身子環顧著這個破敗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