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衣服下樓，小魏已經等在門口。

“夫人，老爺子在暖玉苑?！?

坐進車里后，蘇瑾掏出手機給顧修年發消息。

【我去和爺爺吃飯，他請的設計師回來了?！?

【好，我開完會直接過去。】

簡短的對話里藏著說不盡的溫柔。蘇瑾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想起第一次見到顧修年時的場景。那時的她，怎么也想不到會和這個男人走到今天這一步。

暖玉苑的亭臺水榭掩映在氤氳霧氣中，蘇瑾跟著小魏穿過長廊，青石板鋪就的小徑上，滴落的雨水在檐角匯聚成串。

遠處傳來悠揚的古箏聲，與雨聲交織，更添幾分江南韻味。蘇瑾停下腳步，望著不遠處那扇雕花木門，心跳不自覺加快了幾分。

包廂里隱約傳來顧老爺子爽朗的笑聲：“我孫媳婦也是青華美院畢業的，畫畫那是一絕。前段時間還特意為我畫了一幅山水，掛在書房里，每天看著都覺得神清氣爽?！?

“是嗎？那可真得好好見識見識?！币粋€陌生的聲音應和道。

蘇瑾站在門口，指尖微微顫抖。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莫名的不安。小魏看出她的猶豫，輕聲道：“蘇小姐，老爺子等您很久了?！?

抬手輕叩門扉，顧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立即傳出：“進來吧！”

門開的瞬間，蘇瑾眼前一亮。包廂內光線柔和，古色古香的圓窗外竹影婆娑，幾個人正圍坐在雕花圓桌旁。但她的視線很快就凝固在了那抹淺藍色的身影上。

孫萱。

那個曾經的室友。

往事如潮水般涌來。清晨輕手輕腳地出門，卻還是惹來抱怨；食堂門口偶然撞見她們說笑，自己的名字夾雜在其中；圖書館自習時投來的異樣眼神；還有那些微妙的眼神交錯，無聲的疏離。最終，她選擇了搬出宿舍。

四年過去，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重逢。

“瑾瑾！”顧老爺子熱情地招手，眼角的笑紋舒展開來，“來來來，爺爺特意點了你最愛吃的松鼠魚。這家店的廚師手藝了得，做出來的魚外酥里嫩，你一定喜歡。”

蘇瑾勉強揚起一抹淺笑，快步走到老爺子身邊坐下。座椅還帶著溫度，想必是剛剛有人坐過。

孫萱站起身，神色略顯拘謹：“小顧夫人...”她伸手想接過蘇瑾的包。

“不用麻煩了。”蘇瑾聲音輕柔，自己將包掛在椅背上。余光瞥見孫萱指尖微微蜷縮，又很快舒展開來。

一旁的設計師連連稱贊：“顧董說得對，小顧夫人不僅人美，氣質更是出眾。這樣的氣質，穿什么樣的禮服都會很合適。”

孫萱低頭默默坐回位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面。她的睫毛微微顫動，像是想說什么，卻最終沒有開口。

顧老爺子顯然心情很好，不停給蘇瑾夾菜：“這個西湖牛肉羹你也愛吃，嘗嘗。上次我們來的時候你還說這里的羹湯最合你的口味?！?

正說著，包廂門再次被叩響。

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顧修年眉眼如畫，唇角含笑。他的目光越過滿桌佳肴，直接鎖定在蘇瑾身上：“找了半天，原來在這。”

他自然地在蘇瑾身邊坐下，修長的手指輕輕覆上她的手背：“看什么呢？”

蘇瑾正在翻看設計師準備的禮服圖冊，她將平板遞給他：“在選禮服。這幾件都很漂亮，一時難以抉擇?！?

“我也來看看?！鳖櫺弈杲舆^平板，目光柔和，“雖然我的眼光可能不如夫人專業，但也想為你參謀參謀?！?

顧老爺子在一旁輕哼一聲：“就你那審美，還是讓瑾瑾做主吧。上次選窗簾的時候，你那品味可把我嚇壞了?！?

顧修年無奈笑笑，抬眸時目光深邃：“確實，家里的事都得聽夫人的。不過這次的禮服關系重大，我還是想多花些心思?！?

蘇瑾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抬手打斷他的話。目光掃過對面的孫萱，她不想讓場面顯得太過親密。

顧修年立刻會意，但很快又道：“不過關于禮服，我倒是有個想法...”他看向蘇瑾，眼中帶著詢問，“夫人，我可以提個建議嗎？”

蘇瑾微微一怔，隨即露出淡淡的笑意。她知道顧修年是在刻意表現，但這份體貼卻是真實的。

坐在對面的孫萱一直默默注視著這一切，手中的筷子不自覺地握緊了幾分。她記憶中那個總是獨來獨往的蘇瑾，此刻被人這樣珍而重之地對待，被捧在手心里寵著。

這和當年的疏離冷漠，形成了多么鮮明的對比。

“這件藍色的禮服很適合夫人?！鳖櫺弈曛钢桨迳系膱D片，“這個領口的設計很特別，能襯托出你的氣質?！?

蘇瑾湊近看了看，輕聲道：“確實不錯，但我覺得這個裙擺...”

孫萱突然開口：“這個設計有點老套了。”話一出口，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補充道：“我是說，以小顧夫人的氣質，可以嘗試更新穎的款式?！?

包廂內一時安靜下來。

顧修年微微挑眉，目光在孫萱臉上停留片刻，又看向蘇瑾：“夫人覺得呢？”

蘇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平靜道：“孫小姐在服裝設計方面很有見地?！?

顧老爺子打圓場：“都別著急，慢慢看，反正時間還早。來來來，趁熱吃，這個蝦仁也很新鮮?！?

設計師適時展示了更多的圖紙，氣氛漸漸緩和。但蘇瑾能感覺到，每當自己說話時，孫萱的目光總會若有若無地瞥過來。

暖玉苑西側的洗手間裝修考究，大理石的地面映照出人影晃動。蘇瑾推門而入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心頭沒來由地一緊。

孫萱正擰著銅制的竹節開關，水流聲戛然而止。鏡子里，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迅速錯開。

洗手間里安靜得可怕，只有頂燈發出輕微的嗡鳴。

蘇瑾轉身就要離開，高跟鞋在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蘇瑾?！鄙砗髠鱽韺O萱的聲音，帶著一絲她讀不懂的情緒。

她只停頓了一瞬就繼續往外走。自從搬出宿舍后，她們之間再也沒有交談過。上課時總是前后座而坐，偶爾目光交錯，也只是擦肩而過。她們早就不熟了，就像兩條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蘇瑾！”孫萱快步追了上來，聲音里帶著一絲急切。

避無可避，蘇瑾只得轉身：“什么事？”她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對待一個陌生人。

孫萱站在她身側，目光閃爍不定：“真是巧了，竟然在這碰上你。”她的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顯得有些局促。

蘇瑾垂眸不語，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陸云霆呢？”孫萱突然問道。

這個名字像一記重錘，讓蘇瑾眉頭一皺。她記得，自己從未在宿舍提起過這個人。那段記憶被她小心翼翼地封存，卻在此刻被強行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