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后視鏡里,陸云霆那張蒼白的臉讓他心底一陣發緊。
從蘇瑾家出來后,陸云霆就一直抱著那個箱子,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夜色漸深,路燈光影交錯著掠過他的側臉,那雙總是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黯淡無光。
“要不先回家休息?”林川試探著開口。
陸云霆輕輕搖頭,聲音沙啞:“去公司。”
林川嘆了口氣,方向盤一轉駛向公司方向。車內陷入沉默,只有空調運轉的細微聲響。
地下停車場光線昏暗,零星幾盞燈在水泥墻面投下慘淡的光。林川將車停穩,轉頭卻發現陸云霆的神情已經變了。方才的脆弱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慣常的冷淡與疏離。
走向電梯的路上,陸云霆忽然頓住腳步。林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墻上貼著一張尋物啟事。
暖黃的燈光下,照片中的黑色絲絨首飾盒清晰可見。銀色項鏈上的兔子掛墜閃著微弱的光芒,那是當初陸云霆送給蘇瑾的入職禮物。
陸云霆大步走過去,一把將紙張撕下。撕裂聲在空蕩的停車場格外刺耳,回聲久久不散。
電梯里,陸云霆按下一樓按鍵,整個人靠在冰冷的金屬壁上。林川站在一旁,能清晰地聽到他急促的呼吸聲。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陸云霆大步走向前臺,將那張皺巴巴的紙重重拍在桌面上。
“東西在哪?”他的聲音像淬了冰。
前臺小姐被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翻找抽屜:“在、在這里...”
“在哪找到的?”
“是保潔阿姨從垃圾桶里...”前臺聲音越來越小,不敢看陸云霆陰沉的臉色。
陸云霆的手指驀地收緊,骨節泛白。他捧著首飾盒的樣子,仿佛在捧著一件易碎品。良久,他喃喃開口:“她并非拋棄了我,她只是生氣了。”
聲音里帶著幾分自欺欺人的意味,林川看得心里一陣揪痛。這還是那個高高在上、從不認錯的陸云霆嗎?
回到辦公室,陸云霆打開箱子,開始一件件擺放里面的東西。
臺歷、馬克杯、便簽本、筆筒...每一樣物品他都擦拭得極其仔細,仿佛這樣就能挽回些什么。他的動作很輕,卻透著一股執拗。
林川站在一旁,看著陸云霆將一枚別針擺在筆筒旁邊,又挪動了下位置,反反復復好幾次才停手。
這樣反常的陸云霆讓林川心急如焚,趕緊給國外的朋友發了求救信息。
與此同時,顧修年家。
蘇瑾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機屏幕的藍光映在她疲憊的臉上。她正在一條條刪除與陸云霆有關的東西。
通訊錄里的號碼、相冊里的照片、社交軟件上的對話記錄...一點一點,將那個人的痕跡抹去。
窗外夜色漸深,蘇瑾的動作卻絲毫不停。她知道,自己早該這樣做了。
在沈家的時候,她就是個可有可無的邊緣人。到了陸云霆那里,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繼續當跑腿的。她以為自己已經夠小心翼翼了,卻還是成了別人眼中的麻煩。
“往后我們就此別過吧。”蘇瑾喃喃自語,“海城這么大,總能躲得開的。”
她正想著要不要換個手機號,門口傳來電子鎖的響聲。
顧修年抱著一大束紅玫瑰走進來,花朵嬌艷欲滴,襯得他的氣質越發清冷。
“我回來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
蘇瑾快步走向顧修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懷中那束花上。
精致的包裝紙泛著細膩的珠光,玫瑰花瓣上還沾著晶瑩的水珠,絲帶系成的蝴蝶結優雅精致,每一處細節都恰到好處。玫瑰的馥郁香氣隨風飄散,在初春微涼的空氣中格外醉人。
“給你。”顧修年將花束遞過來,聲音低沉悅耳。
蘇瑾接過花束,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的手,一絲微妙的電流順著指尖蔓延至全身。她慌忙低下頭,假裝認真欣賞花束,掩飾內心突如其來的慌亂。
花束里夾著一張燙金暗紋的卡片。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來,展開時瞥見顧修年微微傾身,似乎在關注她的反應。
黑色鋼筆字跡遒勁有力:【新婚快樂,顧太太。】
字的末尾點綴著一支小小的紅玫瑰,筆觸輕柔細膩。那朵玫瑰畫得極好,枝葉婀娜多姿,花瓣層次分明,連花蕊的細節都一絲不茍。蘇瑾看得入神,總覺得這畫風莫名熟悉,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卡片是我寫的。”顧修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蘇瑾抬頭,正對上他深邃的眼眸,“這朵玫瑰也是你畫的?”
“嗯,隨手畫的。”男人神色慵懶,微微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蘇瑾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能把“隨手”二字詮釋得如此優雅的人。
“喜歡嗎?”顧修年向前一步,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蠱惑人心的磁性,“我特意為你畫的。”
玫瑰的香氣愈發濃郁,混合著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讓蘇瑾有些暈眩。她下意識后退半步,“很好看,你在繪畫上很有天分。”
“謝顧太太夸獎。”男人唇角的弧度加深,眼底閃過一絲促狹,“不過,我更希望聽到別的評價。”
蘇瑾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接話。正在這時,顧修年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個暗紅色的絲絨盒子。 “婚戒?”她懷抱玫瑰,輕聲問道。。
“是。”顧修年修長的手指輕輕掀開盒蓋。
一枚巨大的鉆戒映入眼簾,璀璨的光芒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戒指由玫瑰花枝環繞成皇冠狀,托著一顆碩大的梨形鉆石,精湛的工藝讓人過目難忘。
“會不會太夸張了...”蘇瑾喃喃自語。這樣的戒指,真的適合日常佩戴嗎?
顧修年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眼神示意她把手給他。
蘇瑾猶豫片刻,還是將右手遞了過去。她的掌心微微發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男人低頭,專注地為她戴上戒指。他的手很穩,也很溫暖,指腹輕輕擦過她的手指,像是帶著某種安撫的意味。
“主石是活動的。”他輕聲解釋,熟練地取下那顆耀眼的鉆石。只剩下鑲著碎鉆的戒圈在她手上熠熠生輝,低調而優雅。
但此刻的蘇瑾已經無暇關注戒指。他們靠得太近了,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指尖的溫度還留在她手上,帶著幾分灼人的熱度,讓她忍不住想抽回手。
“要我幫你重新裝回去嗎?”顧修年把玩著那顆主石,漫不經心地問道。陽光下,鉆石在他指間折射出細碎的光芒。
“不用了。”蘇瑾連忙搖頭,生怕他又要碰觸自己的手,“這樣挺好的,平時戴著也方便。”
她努力平復著紊亂的心跳。從小到大,她都很少和異性有親密接觸,這樣的近距離相處讓她感到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