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蘇瑾站在落地窗前，透過玻璃看著宋氏大樓外川流不息的車流。她的倒影映在玻璃上，黑色職業套裝，一絲不茍的妝容，和往常一樣專業得體。

只是這一次，不一樣了。

轉身時，目光落在陸云霆身上。他坐在寬大的實木辦公桌后，一如既往地西裝革履。領帶完美系成溫莎結，袖扣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空氣安靜得能聽見掛鐘的滴答聲。

從前她總是偷看他的背影，看他走在前方時筆挺的脊背，看他在會議室發言時挺拔的身姿，看他微微低頭處理文件時的側臉。但此刻，她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看著他的正臉。

那雙淺色的眸子依舊清冷，高挺的鼻梁下是緊抿的薄唇。他永遠都是這副姿態，永遠高高在上，永遠讓人看不透。

“我昨天去...”蘇瑾輕聲開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手表。

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話。鈴聲在安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陸云霆伸手接起電話，聲音低沉，“嗯，知道了，現在過來。”

掛斷電話后，他重新看向蘇瑾，修長的手指輕叩桌面，“繼續。”

“我昨天去結婚了。”她說得很輕，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陸云霆的手指突然停住了。陽光透過落地窗斜斜地打在他的側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似乎覺得很荒謬，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你說什么？”

“結婚。”蘇瑾又重復了一遍，聲音依然平靜。她的手指依然在摩挲手表，那是去年部門年會上，陸云霆當著所有人的面送給她的禮物。

陸云霆的眉頭皺得更深，修長的手指握成拳頭又松開，“蘇瑾，你很清楚，你本該和...”

“賈蘇蘇。”她輕聲接過他的話。

“對，賈蘇蘇。”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怒意，“發生那樣的事后，你就該和她一樣離職。”

蘇瑾平靜地看著他。賈蘇蘇的事，像一根刺，扎在每個人心上。白天的場景她還沒忘，會議室里的尖叫聲，散落一地的文件，還有賈蘇蘇絕望的眼神。

“我會離職的。”她說，“三天內處理完手上的工作。”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林川探頭進來，“陸總，財務部的...”

“滾出去！”陸云霆突然暴怒，一揮手，桌上的文件夾被掀翻，白紙紛飛落地。

林川慌忙關上門。蘇瑾彎腰開始撿拾散落的文件，動作很慢，很認真。就像過去五年里的每一天，她都是這樣認真地完成每一項工作。

“你以為你在做什么？”陸云霆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想清楚了，離開陸氏大樓，從此以后別踏進這個地方。”

蘇瑾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在桌上，紙張整齊得纖毫不差，“我知道。”

“那就現在走，不用等三天。”他冷笑一聲，“你的工作，隨便誰來做都行。”

他等著看她慌亂，等著她后悔，等著她像從前一樣求他。可是什么都沒有。

蘇瑾只是輕輕點頭，“好。”

她轉身向門口走去，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清脆而堅定。

“站住！”陸云霆的聲音在身后炸響。

蘇瑾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她知道，如果回頭，可能會看到他眼中的憤怒，或者是其他什么。但那都不重要了。

蘇瑾摘下手腕上的手表，輕輕放在門口的茶幾上。表盤在陽光下閃著微光，像是在告別。

“謝謝這五年的栽培。”她說。

陸云霆站在原地，看著她纖細的背影。他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沉默。

林川正站在外面，身后是集團辦所有的同事。剛才陸云霆那聲“滾出去”實在太過震撼，沒有人敢輕易離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凝重的氣氛，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蘇瑾微微低頭：“我得先走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在這片寂靜中格外清晰。

抬起頭時，她目光平靜地看著陸云霆：“再見，陸總。”

這一聲“再見”，像是在和過去做最后的告別。三年來，她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陸云霆說話。

林川錯愕地看著這一幕，小心翼翼地走到陸云霆身邊。他看著蘇瑾走回自己的工位，開始整理桌面上的物品。那些曾經被她精心擺放的裝飾品，此刻正一件件被收進紙箱。

辦公室里安靜得可怕，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偶爾有人低聲交談，也很快被這壓抑的氛圍所淹沒。

陸云霆站在門口，目光陰鷙地盯著蘇瑾的背影。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門框，發出輕微的響聲。

這樣的場景太過反常。林川在心里暗暗吃驚，他還從未見過蘇瑾在面對陸云霆時如此平靜。往日里，她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陸云霆不高興。

蘇瑾的工位一看就知道是個“長住型”的。可愛的鍵盤鼠標，各式各樣的裝飾品，椅背上粉色的抱枕，抽屜里的毯子、藥品、暖寶寶......每一件都訴說著她曾經打算在這里長久地待下去。

現在，這些承載著回憶的物品正被一件件收拾起來。她的動作很慢，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她打開抽屜，將里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擱在隔壁新來小助理的辦公桌上：“這些你們分了吧。”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卻依舊溫柔。

身邊的小姑娘被嚇得不輕，偷偷瞄了眼陸云霆的方向，聲音細如蚊吶：“蘇瑾姐......”

蘇瑾扯出一個淺淡的笑容，眼底有什么一閃而過：“沒事，都拿去用吧。反正我以后也用不著了。”

空氣越發凝重，辦公室里的氣氛仿佛隨時會爆發。幾個實習生面面相覷，不敢接過那些東西。

林川看著這一幕，終于忍不住小聲問道：“陸哥，這是怎么回事啊？”

陸云霆的聲音冷得像冰：“離職。”

這兩個字像是一顆炸彈，在集團辦炸開了鍋。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紛紛交換著驚訝的眼神。

蘇瑾，那個對陸云霆言聽計從、處處維護的蘇瑾，要離職？這簡直比太陽從西邊升起還不可思議。

一時間，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有人在猜測原因，有人在感嘆不可思議，更多的人只是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林川呆滯地看著陸云霆，想說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陸哥......”

陸云霆沒有回答，轉身走進辦公室，像是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場景。他的背影有些僵硬，步伐卻異常沉穩。

“關門。”他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林川猶豫地看了眼外面還在收拾東西的蘇瑾，輕輕帶上了門。門合上的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像是給這場鬧劇畫上了一個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