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守信贊許地點點頭:“說得很好,就按陳工說的方案來做?!?
會議結束后,秦曉收拾東西的動作特意放慢。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起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标愂匦沤凶∷?。
秦曉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陳守信走到她身邊:“今天的發言很精彩,你比以前更專業了?!?
“謝謝?!鼻貢缘卣f。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是...”陳守信頓了頓,“小米很想見你。”
秦曉的手微微顫抖:“她還好嗎?”
“很好,在學校里成績很好,也很懂事。”陳守信從包里拿出幾張照片,“這些都是她最近的照片?!?
秦曉接過照片,小米穿著校服的樣子,參加活動的樣子,和同學一起玩耍的樣子。每一張都笑得那么燦爛。
“她知道你的存在,一直很想見你?!标愂匦泡p聲說。
秦曉把照片還給他:“不了,這樣挺好?!?
“為什么?”
“就這樣吧?!鼻貢赞D身要走。
陳守信叫住她:“等等,至少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習慣自己走。”
秦曉快步離開會議室,生怕陳守信會追上來。直到走出辦公樓,她才松了口氣。
夕陽西下,船廠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模糊。秦曉走在回家的路上,腦海中全是小米的照片。
那個可愛的小女孩,真的很想見自己嗎?
她搖搖頭,加快腳步。有些事情,還是保持現狀比較好。至少,現在的生活很平靜。
可是內心深處,卻有個聲音在問:真的要這樣下去嗎?
陳守信站在上海鋼廠的裝配車間門口,望著眼前這輛嶄新的奔馳220S,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車身在陽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黑色的漆面映照出他略顯疲憊的面容。
這輛保養得當的轎車有著八九成新的外表,是他通過陳廠長的關系從BJ汽車制造廠買來的。車身線條流暢,即便是在這個年代,也依然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貴氣。
羅陽站在一旁,目光在車身上來回打量:“師傅,這車可真是漂亮,您說咱們廠的領導,誰能開得起這么好的車?”
陳守信輕笑一聲,這個年輕人總是這樣,每次叫自己師傅時都帶著討好的意味。不過他并不討厭這種感覺,畢竟在這些鋼廠的科研人員眼中,自己確實算得上是個異類般的存在。
“行了,別光顧著看車,該去信息技術中心了?!标愂匦排牧伺牧_陽的肩膀,示意他上車。
坐進駕駛座,陳守信仔細打量著車內裝飾。說實話,內飾確實稱不上豪華,巴掌大的豎屏,兩個鍍鉻的鐵圈打造的方向盤,外圈縫了層質地一般的牛皮。唯一值得稱道的,大概就是這通座的座椅夠厚實,軟硬適中,坐著確實舒服。
發動引擎,熟悉的轟鳴聲在耳邊響起。陳守信調整了下后視鏡,駕車駛離了鋼廠。
路上,他不由得想起前幾天老孫送來戶口本時的情形。那天的陽光很好,老孫神色復雜地將戶口本遞給他時,他說了句:“今天起,我欠你一條命?!?
一戶口一條命,這買賣聽著怪怪的,但對他來說,這確實是條新生。陳守信,原名沈永泰,1932年4月1日在上海黃埔出生。這個身份,將是他在這個時代的新起點。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上海的街道上,陳守信的思緒不由得飄向了更遠的地方。這座城市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他,也將在這變革中扮演著不為人知的角色。
信息技術中心里,老錢正帶著團隊忙得熱火朝天。屋子里彌漫著濃重的煙味,幾臺老式計算機的風扇發出嗡嗡的響聲。
“陳總來了!”章玲眼尖,第一個發現了他。她放下手中的文件,快步走了過來。
她壓低聲音:“聽說周明去你那邊了?我家那口子可是很看重他的,這小子做事特別認真。”
陳守信點點頭:“確實不錯,特別細心,這可是咱們這行最基本的要求,放心,我會好好培養他的。”
“老陳,你們現在搞的到底是什么項目?”老錢放下手中的工作,踱步過來,“聽說是什么了不得的大衛星?整個二機部都在傳?!?
陳守信靠在辦公桌邊,輕聲道:“機甲,聽說過嗎?就是未來戰士那種?!?
老錢眼睛一亮:“材料的問題解決了?這可不是一般的難題?!?
“記憶金屬、吸音鋼、金鈦合金這些都已經攻克了,不過半導體和芯片還差得遠,智能化暫時就別想了?!?
老錢聽完,不由得上下打量著陳守信,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就這半年多,你就搞出這么多東西來了?來二機部吧,要什么給什么,我來幫你一把?!?
“晚了,我現在有團隊了,再說了,像你這種大牛,我可用不起?!?
處理完工作事務,陳守信開車來到了造船廠門口。這已經是他連續第三天在這里等人了。夕陽的余暉灑在廠區的圍墻上,給灰色的墻面染上了一層溫暖的色彩。
他買了兩包煙,給了門衛一包,自己點上一根。煙霧在空氣中緩緩升起,模糊了他的表情。
“陳師傅又來接秦科長?”門衛笑呵呵地問,語氣中帶著了然。
陳守信只是笑笑,沒有回答。他靠在車門上,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廠門。
不多時,秦曉挎著那個熟悉的黑色小包從廠里走出來。她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工作服,頭發隨意地扎在腦后,顯得干練而利落。
路上不少人和她打招呼,大多是女同事,偶爾有幾個男同事,看起來都是有家室的。陳守信注意到,在不遠處有幾個年輕人若即若離地跟著,但都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沒人敢貿然上前。
這讓他很滿意,至少比起前幾天,那些人已經不敢靠得太近了。他知道,這是自己連續幾天出現的效果。
“今天下班晚了點?!标愂匦抛匀坏卣镜角貢陨磉叄纤哪_步。
秦曉依舊冷著臉,但陳守信能感覺到,她眉宇間的冰霜比起初見時已經消融了。偶爾投來的目光,也不再像最初那般充滿戒備。這種細微的變化,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吧。
秦曉難得開口,聲音很輕“廠里最近在趕一個重要項目,你不用每天都來接我。”
“我正好順路?!?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傍晚的街道上,在外人看來,倒真像是一對默契的夫妻??諝庵酗h來陣陣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