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林秋菊低著頭，用身子護著懷里的孩子。她一步一步地走著，感覺這半個時辰的路程格外漫長。

好不容易到了林家，林母一見女兒抱著孩子來，連忙把人拉進屋。“這大冷天的，家里是不是出啥事了？”她一邊倒熱水一邊關切地問。

“沒事，特意過來瞧瞧。”林秋菊喝了口熱水，感覺暖和了些。她看著母親布滿皺紋的臉，心里一陣酸楚。

林父抱著外孫，也湊過來問：“那你這是帶著孩子來干啥？”

林秋菊把凍瘡膏的事情說了，林母二話不說就答應幫忙帶孩子。她一邊給孩子換尿布，一邊叮囑女兒：“你去忙你的，孩子有我看著。”

臨走前，林秋菊拿出一瓶凍瘡膏給父母。看著父母欣喜的樣子，她心里暗暗記著大嫂見她空手而來時那失望的眼神。

可這一天下來，林秋菊的心越來越涼。她只賣出去十瓶，還倒貼了一文錢。這里的村民比青西村還窮，大冬天的誰也不愿意出門。

天快黑時，林父把她叫到一邊，欲言又止。“秋菊啊，”他嘆了口氣，“村里有人學會了盤火炕，已經出去做生意了。這事你得告訴姑爺一聲。”

林秋菊心里一沉，顧不得天黑，急匆匆地抱著孩子往家趕。一路上，寒風呼嘯，她的心卻比風還要涼。

與此同時，張巧云在青西村賣得正歡，一天就賣了三十五瓶凍瘡膏。村里人都想著和蘇家搞好關系，買凍瘡膏也是個由頭。她臉上掛著笑，心里卻在盤算著怎么把這門生意做大。

長安縣里，蘇遠山剛給劉府盤完火炕，額頭上的汗還沒擦干，就遇到了麻煩。

“隔壁請人才要七十文，你們怎么要一百文？”主人家不愿意給錢，臉色陰沉地看著他。

蘇遠山站在劉府門前，身后是一群神色不善的村民。他們手里還沾著泥土，衣服上滿是灰塵，顯然剛結束一天的勞作。

劉老爺站在門檻內，目光閃爍不定。他那雙肥厚的手不停地搓著，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卻遲遲不肯掏銀子。

“這個...這個...”劉老爺支支吾吾，“蘇師傅，您看能不能便宜些？聽說隔壁村的人，價錢比你們......”

話未說完，身后的村民就炸開了鍋。

“什么隔壁村的人？那都是偷學我們手藝的！”

“就是，我們青西村的手藝，那是祖傳的！”

蘇遠山抬手示意大家安靜。這兩個月來，他帶著村民們掙了不少銀錢，早已在村里樹立起威信。眾人見狀，立即收聲，但眼中的怒火依舊在燃燒。

“劉老爺，”蘇遠山不緊不慢地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這價錢，可是事先說好的。您瞧瞧這手藝，每一道煙道都是精心打造。”

他指著地上新砌的火炕，繼續道：“您說家里孩子受不得凍，我們才特意給您提前排了隊。要不是看在您一直照顧我們青西村的份上，這活兒怎么也輪不到現在。”

陳玉梅站在人群后方，看著兒子的背影，不由得暗自點頭。這小子，比她想象的要沉穩得多。記得剛來時那副青澀模樣，如今卻能把握全局，進退有度。

劉老爺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可是...那邊的價錢確實便宜不少...”

“劉老爺，”蘇遠山輕聲打斷，目光如炬，“您也知道，這盤火炕的手藝是從我們青西村傳出去的。那些偷學的，能比得上正宗的手藝？”

他頓了頓，語氣突然沉重起來：“萬一煙道沒弄好，可是要出人命的。您想想，要是半夜漏了炭氣，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劉老爺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目光在蘇遠山身后虎視眈眈的村民身上掃過，終于咬牙掏出了銀錢。

回村的路上，暮色漸沉，寒風呼嘯。蘇小虎縮著脖子，湊到蘇遠山身邊，壓低聲音問：“遠山哥，真的會死人啊？”

“嚇唬他的。”蘇遠山淡淡一笑。

蘇長河卻憋不住了，握緊拳頭道：“大哥，這些偷學咱們手藝的人，要不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就是，”蘇長川立刻附和，“讓他們知道知道咱們青西村的厲害！”

蘇遠山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一群摩拳擦掌的村民。夕陽的余暉灑在他們身上，映出一片火紅。

“都給我消停點。”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這手藝，看幾眼就能學會，你們打了這一批，還能打下一批？”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不服氣地嘀咕：“遠山哥這是怎么了，太軟弱了吧？”

陳玉梅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這個兒子，是越來越有當家人的樣子了。懂得審時度勢，不被一時意氣所困。

晚上，蘇家的飯桌上。

油燈昏黃的光芒下，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鍋里的白菜湯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這些人也太不要臉了！”張巧云氣呼呼地說，筷子在碗里攪來攪去，“偷學就算了，居然跟我們搶飯碗！”

林秋菊也放下碗，嘆了口氣：“我娘家那邊也有人學會了...”

“完了完了，”蘇長河愁眉苦臉，“看來這一行沒什么前途了。”

陳玉梅看著一桌子愁眉苦臉的人，放下筷子，語氣平和卻帶著幾分嚴厲：“吃你們的飯。人家學會了是人家的本事，我們吃肉，還不許人家喝湯？”

蘇明月雖然年紀小，卻也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小臉上滿是認真。

第二天一早，天還蒙蒙亮，退單的人就接二連三地來了。

蘇遠山站在院子里，看著一個個來退單的人。他既不生氣，也不爭辯，該退的銀子一個子兒不少地退了回去。

“遠山哥，這可怎么辦啊？”村民們急得團團轉，有人甚至紅了眼眶。這些日子掙的銀子，眼看著就要打了水漂。

“不用著急，”蘇遠山神色從容，目光望向遠處，“年關將至，該盤的火炕也差不多了。明年，咱們還有更好的營生。”

他心里清楚，與其在這里跟人打價格戰，不如把精力放在明年的大白菜上。那才是真正的大買賣。

最后幾單做完，蘇遠山坐在自家的小院里，數了數自己的收入。油燈的光芒下，八兩銀子在他手中閃著微光。

他抬頭看向正在收拾碗筷的陳玉梅和幫忙擦桌子的蘇明月，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娘，月月，咱們去縣里置辦年貨去。”

陳玉梅停下手中的活計，看著兒子自信的樣子，心中一暖。這個便宜兒子，倒是給了她不少驚喜。從最初的生疏，到如今的默契，這份情分，早已超出她的預料。

夜色漸深，星光點點。蘇家的小院里，傳出一家人輕聲的說笑聲，融入這個寒冷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