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四溢，楚笒霄卻嘗不出半點滋味。他堂堂靖國公，刑部侍郎，從不曾想過有朝一日會淪落到這般田地。強迫女子的罪名，這是他最痛恨的罪名之一。

“呵。”他冷笑一聲，目光落在窗外的月色上。

在刑部任職時，但凡碰到這類案子，他必定嚴懲不貸。那些膽敢再犯的人，他更是要讓他們永遠失去作惡的能力。就連柳國舅那等權貴，他也敢為民女出頭。

可如今，這樣一個最痛恨強迫女子的人，卻要背負這樣的罪名？

從前他不在意，因為趙傾洛名聲太差，沒人會信她的話。可現在不同了。那個女人搖身一變，成了賢良淑德的模樣。就連店主也開始起了疑心。這罪名，這下麻煩大發了。

楚笒霄放下酒壺，目光落在燭火上，火光映照在他的眼中，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是憤怒？是不甘？還是悔恨？

衛羌嘆了口氣，伸手拿過好友面前的酒壺，“夠了，再喝下去要醉了。”

“醉了好，”楚笒霄冷笑一聲，“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衛羌皺眉，“是不是和趙傾洛有關？”

楚笒霄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隨即冷聲道：“別提她。”

“你們不是一直處得挺好的嗎？”衛羌試探著問道，“怎么突然...”

“好？”楚笒霄打斷他的話，聲音中帶著幾分嘲諷，“我從來就不了解她。”

說到這里，楚笒霄手上一用力，酒壺應聲而碎。鮮血順著手掌滴落，在桌面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你他娘的瘋了？”衛羌被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手沒事吧？”

他想去看好友的傷勢，卻被一把甩開。血跡沾在官服上，暈開一片暗色。

“別管我。”楚笒霄低沉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嘶啞。

衛羌無奈，只得掐了掐人中，換上一副笑臉：“笒霄，這里沒外人，你跟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咱們這么多年的交情，我嘴巴最嚴實。”

楚笒霄充耳不聞，又拿起一壺酒灌了下去。酒水順著嘴角流下，打濕了衣襟。

“還穿著這身官服呢，是不是御前司出事了？”衛羌試探著問，目光落在好友染血的衣袖上，“要是機密就算了。”

依舊沒有回應。

雅間里的氣氛越發凝重，連燭火都似乎暗了幾分。

“操！”衛羌也火了，一拍桌子站起身來，“老子要是對女人有這么大耐心，早就成親了！也不至于大半夜被你拽出來喝酒，我已經準備妥當！”

說完，他也憤憤地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滋味嗆得他直咳嗽。

楚笒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臨江閣該不該讓趙傾洛接手？

若是讓她接手，她真把臨江閣經營好了，外人會怎么想？會不會說他為了錢財，故意毀人清白，強娶入門？他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不行，絕對不能讓她接手臨江閣！就算一直賠錢也不行！

可是，讓她在國公府待滿一年，然后和離？

人都有遺忘的本能。只要她一直保持賢良淑德的模樣，人們就會漸漸忘記她從前的所作所為。再加上那張傾城的容貌......

該死！

楚笒霄狠狠地又灌了一壺酒，酒水嗆進氣管，惹得他劇烈咳嗽起來。

“慢點喝，你這是要把自己灌死嗎？”衛羌遞過一杯茶，語氣里帶著關切。

楚笒霄接過茶杯，一飲而盡。茶水的清香稍稍沖淡了些許酒氣，但內心的煩躁卻絲毫未減。

“笒霄，你這是......”衛羌欲言又止。

“閉嘴！”楚笒霄怒吼，聲音里帶著幾分嘶啞。

衛羌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問。他從未見過好友如此失態，看來這次的事情確實不簡單。

夜色漸深，酒樓里的客人漸漸散去。雅間里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和偶爾的酒杯碰撞聲。

又是兩壺酒下肚，楚笒霄的眼神開始有些渙散。他突然一拍桌子，“對了！怎么就沒早點想到這一點？不就是想做筆買賣嗎？我打算讓事情保持原樣，否則免談！”

“什么交易？”衛羌一頭霧水，但看到好友終于有了些精神，也不由得松了口氣。

楚笒霄卻笑了，笑容里帶著幾分醉意：“多虧了你，好兄弟！”

“我干什么了？”衛羌更加困惑。

“還喝嗎？我陪你！”楚笒霄舉起酒壺，臉上終于有了些血色。

“滾蛋！明天還要當差！”衛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那就回家。”楚笒霄站起身，卻因為醉意而踉蹌了一下，“掌柜的，結賬！”

掌柜從里屋出來，笑呵呵地算賬：“客官包場喝了三缸酒，砸爛了兩個酒壺和三只酒杯，再加上菜錢，總共湊了十一兩三錢。給一十一兩就行。”

楚笒霄摸了摸錢袋，發現沒帶銀子。最近為了貼補幾個鋪子，確實花了不少錢。他的臉色有些難看。

“衛羌，銀錢帶齊了嗎？我沒帶銀子。”

衛羌正端著酒杯小口啜飲，突然被楚笒霄一句“我沒帶銀子”嗆得咳嗽連連。酒水嗆進喉嚨，辛辣感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連連拍打胸口。

“咳咳...你這人怎么回事？”衛羌放下酒杯，眼中帶著幾分惱怒，“大半夜把我拽出來喝酒，結果自己不帶銀子？”

“我是真忘了。”楚笒霄端起酒杯，神色如常，仿佛這事與他無關，“你說巧不巧？”

衛羌無奈地搖頭，從懷中掏出銀兩。還好他隨身帶著錢，不然今晚怕是要在這酒館刷碗了。看著桌上七八個空酒壺，他心疼地直抽抽。

“先借我，明天就還。”

“得了吧，你什么時候還過錢？”衛羌嘟囔著，還是從懷里掏出銀子，“這是最后一次！”

“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衛羌仔細打量著好友，“平日里讓你出來喝酒比登天還難，今晚不僅主動約我，還喝了這么多。”

楚笒霄沒有回答，只是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燭光映照下，他的側臉顯得格外清冷。

“行吧，不說就不說。”衛羌嘆了口氣，“不過你少喝點，再喝就要醉了。”

“我沒醉。”楚笒霄輕聲說道，目光卻有些渙散。他確實很少飲酒，今晚卻一反常態地灌了自己這么多。

酒館掌柜適時地端來一盤醒酒湯：“兩位公子，這是小店的招牌醒酒湯，免費贈送的。”

衛羌連忙道謝，將醒酒湯推到楚笒霄面前：“喝點吧，解解酒。”

楚笒霄擺擺手，站起身來：“不用了，我們走吧。”

他的腳步略顯踉蹌，衛羌趕緊上前扶住他：“我送你回去。”

“不必。”楚笒霄推開好友的手，“我自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