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嗎？”我輕聲問道，生怕打破這份寧靜。

“嗯，到司家祖宅?！卑鞯穆曇艉茌p。他緩緩抽出手，指節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而有些僵硬。

我下意識想要幫他揉一揉，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這樣的親密舉動，似乎還不太適合我們現在的關系。

阿楓卻主動牽起我的手，那雙平日里清冷的眸子此刻竟帶著幾分惶恐，讓人不由自主想要保護他?！皠e怕?！蔽遗牧伺乃氖直?，強裝鎮定。

梁助理早已在門口等候，見我們來了，連忙迎上前。“少爺，少夫人，老爺子在祠堂等您二位?！?

穿過幽深的庭院，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祠堂內香煙繚繞。老爺子肅穆地站在莊嚴的牌位前，虔誠地獻上香火，背影挺拔。

我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牌位上——司臨遠。阿楓的父親。

我能感覺到阿楓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死死盯著那個牌位，眼里滿是復雜的情緒。那種痛苦仿佛要從眼底溢出來，卻又被他強行壓制。

在司臨遠的牌位旁邊，還有一個寫著“司澤陽”的牌位，看來是老爺子的大孫子。那場車禍帶走了老爺子最器重的兒子和孫子，只留下了不被看好的次子司毅凱。

而司毅凱又無法生育。所以我和阿楓，就成了老爺子延續司家血脈的工具。

“上香吧?！崩蠣斪愚D過身來，目光在我小腹上停留了片刻。

我接過香，遞給阿楓，但他紋絲不動。那雙漆黑的眼眸中翻涌著暗潮，仿佛要將人吞噬。

“阿楓...”我輕聲喚他，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他終于收回目光，看向我時，眼中滿是失望：“你們都是騙子。”

這句話讓我心里一顫。我不知道他經歷過什么，但那雙眼睛里的痛苦是那么真實。最終，我輕輕扶著他慢慢走向祭祀區。

“車禍...”他喉結滾動了幾下，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追問，因為我太懂那種痛了。有些傷口，時間久了會結痂，但永遠不會愈合。

老爺子滿意地點點頭：“看來云霆很聽你的話。你已有身孕，若能生下男丁，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我低著頭沒說話，心里卻不以為然。孩子的性別有什么關系？難道女孩就不配被期待和祝福嗎？

離開祠堂后，阿楓一直緊握著我的手。他的掌心有些發涼，卻讓我感到莫名安心。

“這里鬧鬼。”他突然說。

我嚇得躲在他身后，緊緊抱住他的胳膊：“別嚇我...”

他輕笑了一聲，任由我抱著。月光下，他的側臉柔和了許多，不再是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走到房間門口，他忽然說：“我們的孩子，男女都一樣重要?！?

我驚訝地看著他，他最近的表現越來越不像從前那個阿楓了。那個冷漠疏離、不近人情的阿楓，什么時候也學會關心別人的感受了？

房間里只有一張床，我有些猶豫。雖然名義上是夫妻，但我們之間的關系還很微妙。

“山里冷?！卑髡f著，把我拉進懷里，“這樣暖和。”

他的體溫讓我漸漸放松，聽著他講述司家的歷史，不知不覺睡著了。

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穩。阿楓的懷抱就像一個溫暖的港灣，讓我忘記了身處這座陰森的祖宅。

直到第二天清晨，我發現身邊空了，慌忙跑出去找人。阿楓就站在院子里，晨光灑在他身上，像是給他鍍上了一層金邊。他望著遠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夫人?！绷褐泶掖易哌^來，臉色有些凝重，“司毅凱少爺在A國遇到持槍搶劫，重傷昏迷，情況不樂觀。”

我下意識看向阿楓，他依舊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這個消息與他無關。但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蜷縮，指節泛白。

司毅凱昏迷不醒，生命垂危。

這算不算是報應？那個曾經高高在上，對我百般羞辱的男人，如今也嘗到了命運的無情。

“夫人，老爺子已經趕回云城了?！敝硇⌒囊硪淼貐R報，“他讓您也盡快回去?！?

我沒有立即回答，只是轉頭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阿楓。他依舊保持著沉默，目光卻始終追隨著我的一舉一動。那雙漆黑的眼睛里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人捉摸不透。

這一切來得太過巧合。司家的獨子昏迷不醒，留下的只有一個“瘋傻”的私生孫子，和我腹中尚未成形的生命。

“備車吧。”我輕聲說道，隨即又補充，“讓阿楓跟我一起?！?

助理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點頭退了出去。我知道他想說什么——阿楓是個危險人物，是個殺人犯?？纱丝痰奈?，卻想要他陪在身邊。

車子在雨中緩緩行駛，雨刷器有節奏地擺動著，發出單調的聲響。我望著窗外模糊的景色，思緒紛亂。如果阿楓沒有瘋，沒有傻，以他那近乎偏執的天才頭腦，或許真能帶領司氏走向巔峰。

可惜，他是個喪心病狂的殺人魔。

一道驚雷炸響，我猛地縮了一下身子，心跳驟然加快。自從父母車禍后，我就對雨天有著難以克服的恐懼。那場奪走我至親的暴雨，成了揮之不去的夢魘。

“別怕?！卑魍蝗婚_口，聲音低沉沙啞。他伸手輕輕握住了我冰涼的手指，掌心的溫度讓我微微一顫。

這種熟悉感又來了，仿佛在某個遺失的記憶里，也有人這樣溫柔地安慰我。我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了些。

“夫人，到了。”司機的聲音適時響起。

雨勢更大了，豆大的雨點砸在地面上，濺起一朵朵水花。阿楓撐開傘，將我護在傘下。他的動作那樣自然，仿佛做過千百次一般。我抬頭看著他蒼白的側臉，心中警鈴大作。我這是怎么了？為什么會對一個殺人犯產生好感？

回到云城的別墅，傭人們已經準備好了熱茶和毛巾。我躲進房間，卻輾轉難眠。

突然，一段模糊的記憶閃現：

“阿楓，等我回到孤兒院...”

“微晴，我絕對不會放棄你...”

那是誰的聲音？為什么會叫我微晴？我驚慌失措地沖出房間，卻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黑暗中，阿楓瘋狂地吻著我，像是要將多年的思念和痛苦都傾瀉而出。

“騙子...明明說要來找我...”他的聲音里帶著哽咽，“為什么不記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