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蘭站在原地，任由他們拉扯，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大殿中央那個跪伏在地的身影上。周崇仁，這個平日里趾高氣揚的御史大夫，此刻卻像個被雨打濕的落魄之人，瑟瑟發抖。

“諸位大人莫慌。”她的聲音不疾不徐，卻讓慌亂的朝臣們稍稍安定，“冤魂索命自有因由。”

龍椅上的楚武帝臉色鐵青，目光如刀般掃過殿中眾人。

周崇仁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冷汗如雨下，打濕了官服。他能聽到那漸近的腳步聲，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他的心上。那腳步聲輕若無物，卻重若千鈞。

秦玉蘭輕輕一揮手，周崇仁的雙眼驀地一亮，瞳孔劇烈收縮。他看到了什么？那張慘白的臉上寫滿了恐懼與絕望。

“蕭霆！不要過來...我和這件事情毫無關系...”他瘋狂地磕頭，額頭很快滲出血來，“我只是奉命行事...求求你...放過我...”

其他人面面相覷，什么也看不見，卻被周崇仁的反應嚇得不輕。有人悄悄往后退，生怕那看不見的東西突然撲向自己。

“問心，到底發生了什么？”楚武帝沉聲問道。

秦玉蘭微微一笑：“陛下可要一觀？”她的目光掃過殿中眾人，最后停在楚恒王身上。這位王爺面色如常，卻在不經意間攥緊了衣袖。

朝中大臣們按捺不住了，紛紛看向衛丞相。這位朝中重臣嘆了口氣，無奈地站出來：“請問心神醫開眼。”

秦玉蘭點頭，手指輕點，殿中眾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有人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只見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人站在周崇仁面前，面容慘白，血淚順著臉頰滑落。他的身形飄忽不定，仿佛隨時會消散在空氣中。

“那是...蕭霆？”有人顫聲道，“蕭武將軍的獨子？”

出乎意料的是，蕭霆并未暴起傷人，而是無力地跪倒在地，血淚滴落。他的目光掃過殿中眾人，最后定格在楚武帝身上。

秦玉蘭注意到，只有楚恒王依舊一無所見。她嘴角微揚，這位王爺，怕是要坐不住了。果然，楚恒王的手指微微顫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我們蕭家，只想在云南安生過日子...”蕭霆的聲音帶著無盡悲涼，回蕩在大殿之中，“可你們為何要趕盡殺絕？我爹蕭武將軍，四歲習武，十五上陣殺敵，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卻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朝臣們神色各異，有人低頭嘆息，有人面露愧色。當年蕭武將軍之死確實蹊蹺，可誰也不敢多問。

“我死得不明不白，”蕭霆繼續道，“臨死前才知道，原來我們蕭家早就被人盯上了。云南水路，就是這么重要嗎？重要到要用一個將門世家的血來祭奠？”

他的話像一把利劍，直指某些人的心臟。楚恒王的臉色更加難看，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袖。

蕭霆抬頭看向龍椅：“陛下，為何要如此對待忠臣？蕭家三代忠烈，就換來這樣的下場嗎？”

他又轉向秦玉蘭：“問心神醫，你不是說過上天有眼嗎，那蕭家，可能得到公道嗎？”

殿中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衛丞相突然猛地跪下：“陛下，忠臣冤死，懇請為蕭家翻案！”

“請陛下替蕭家沉冤得雪！”群臣齊跪，聲音整齊劃一。

楚恒王見狀欲跪，周崇仁卻突然暴喝：“陛下！我有同謀！是...”

話音未落，他的喉嚨突然像被掐住，發不出聲音。他看到楚恒王陰冷的眼神，和無聲的威脅：“你的家人...”

周崇仁絕望地閉上眼，猛地向柱子撞去。他寧可死，也不愿連累家人。

眾人驚呼，卻見他毫發無損地倒在地上。秦玉蘭輕輕搖頭，她怎會讓真相就這樣消失？

“這...”歐陽將軍一把抓住他，“說！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誰？”

楚武帝緩步走下龍椅，每一步都像踏在眾人心上。他的目光掃過太子，掃過諸位皇子，最后停在楚恒王身上。

“告訴朕，是太子？或者是哪個皇子在從中作梗？亦或是...”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某位親王？”

秦玉蘭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她知道，真相即將浮出水面。蕭家的冤魂不會白白飄蕩，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罪孽，終將見光。

楚恒王的臉色越發難看，他能感覺到周圍投來的目光。那些目光像刀子一樣，一寸寸剖開他的偽裝。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摸向袖中的匕首，卻在觸碰到冰冷的刀刃時猛地驚醒。

不行，還不是時候。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臉上露出關切的表情：“皇兄，周大人這是被嚇壞了，不如先讓他休息...”

“休息？”楚武帝冷笑，“朕倒要看看，他還能說出些什么來。”

周崇仁渾身發抖，目光在楚恒王和楚武帝之間游移。他的嘴唇蠕動著，似乎想說什么，卻又不敢開口。

蕭霆的魂魄依舊跪在地上，血淚不停地滴落。他看著這一切，目光中充滿悲哀。

朝堂之上，氣氛凝重如鉛。

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文武百官緊繃的面容。太子站在隊列前端，指節因握得太緊而泛白。其他皇子們神色各異，有的低頭沉思，有的暗自觀察，唯獨楚恒王面色如常，仿佛事不關己。

周崇仁跪在紫宸殿中央，冷汗順著額角滑落。他閉上雙眼，在楚武帝銳利的目光注視下，緩緩抬起了顫抖的手。

眾人的視線隨著他的手移動，最終停在了楚恒王身上。一瞬間，殿內氣氛驟然緊繃。

“什么？”恭王猛地上前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周崇仁指向的方向，“周大人，你...你確定沒有認錯人？”

若不是在紫宸殿上，這位以跳脫聞名的九皇子怕是早就嚷嚷起來了。他目光閃爍，不住地打量著自己這個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八哥。

“你說是老八所為？”楚武帝也露出意外之色，銳利的目光轉向楚恒王。龍椅上的帝王微微前傾。

楚恒王緩步上前，神色平靜中帶著幾分悲痛：“父皇明鑒，周大人為何要誣陷兒臣？兒臣一向敬重朝中忠良，與蕭將軍更是無冤無仇，絕無加害之心。”

滿朝文武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誰不知道楚恒王為人溫和，從不與人結怨？這突如其來的指認，著實令人難以置信。

“呵，該不會有人懷疑我吧？”恭王冷笑一聲，目光在太子和楚恒王之間來回打量，“身為父皇最寵愛的兒子，太子哥哥也最疼我。每日吃喝玩樂，享受榮華富貴不好嗎？何必做這等事？”

楚武帝瞥了他一眼，這混賬性子倒是一如既往。倒是太子的反應有些異常，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周愛卿，可有實證？”楚武帝沉聲問道，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周崇仁渾身一顫，冷汗浸透了官服。他與楚恒王只有口頭約定，并無書信往來。這一刻，他終于明白自己是何等愚蠢。

“臣...臣知罪。”他重重叩首，額頭撞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打濕了地面。

只愿楚恒王看在他以死謝罪的份上，能放過他的家人。想到妻兒，周崇仁心如刀絞。

“周崇仁誣陷皇子，意圖挑起皇室紛爭，罪不可恕！三日后午時問斬！”楚武帝一錘定音。

“陛下英明！”群臣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