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司如雨等人面面相覷，空氣仿佛在瞬間凝固。趙家主的臉色由紅轉青，額頭上青筋隱現。

“放肆！”趙家主猛地拍案而起，茶盞被震得跳起，滾燙的茶水濺在桌面上，“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在這胡言亂語！”

他袖子一甩轉身就走，腳步聲急促而沉重。待人走遠，茶室內的氣氛才稍稍緩和。

秦玉蘭不緊不慢地擦拭著被茶水打濕的衣袖，抬眼看向衛丞相，眼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笑意：“衛大人好手段。”

衛丞相擺了擺手，湊近壓低聲音問道：“他真被綠了？”說這話時，這位平日里不茍言笑的朝廷重臣，眼中竟浮現一絲八卦的光芒。

“您這八卦的性子倒是讓我意外。”秦玉蘭抿了口茶，茶水的苦澀在舌尖化開，“不過面相從不會騙人。”

趙家主坐在馬車里，心里像壓了塊千斤巨石。那丫頭的話不斷在耳邊回響，讓他煩躁不已。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仿佛那里真的長出了什么東西似的。

馬車在石板路上緩緩行進，每一下顛簸都讓趙家主的心跟著起伏。窗外傳來市井的喧囂，小販的吆喝聲，孩童的嬉鬧聲，此刻聽來卻格外刺耳。

“到府了。”馬夫的聲音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嗯。”趙家主沉聲應道，“暫時別宣揚我已歸來。”

他快步走進府邸，徑直朝正房而去。下人們看到他回來，紛紛要行禮，卻被他不耐煩地揮手制止。

春日的陽光正好，照在院子里的海棠花上，粉白的花瓣嬌艷欲滴。往日里最愛賞花的趙家主此刻卻無心欣賞，他繞到后院，那里有扇窗戶正對著內室。

就在他準備走近時，屋內傳來的聲音讓他猛地頓住腳步。

“討厭......”那是他許久未聽過的嬌嗔，是他的夫人柳氏的聲音。

趙家主的手猛地攥緊，他屏住呼吸，透過窗縫往里看去。

只見他的夫人柳氏和管家之子勇安正在屋內。柳氏穿著一襲淡粉色的衣裙，發髻松散，臉上帶著趙家主從未見過的嬌媚。

“那老東西早就不行了。”勇安摟著柳氏的腰，輕蔑地說道。

“是啊，巴不得他天天去姨娘房里。”柳氏咯咯笑著，“反正他也滿足不了我。”

轟！

趙家主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緊接著怒火如火山般噴發。他一腳踹開房門，沖進屋內，一把揪住柳氏的頭發就是幾個響亮的耳光。

勇安見勢不妙，轉身就要逃走。

“給我攔住他！”趙家主怒吼，“賤人！我要你死！來人！把這不守婦道的女人給我扔進豬籠！”

柳氏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額頭很快就磕出了血：“老爺饒命！妾身知錯了！求您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

“情分？”趙家主冷笑一聲，“你還有臉跟我說情分？你這種敗壞門風的東西，死有余辜！”

很快，幾個家丁抬來豬籠，強行將柳氏塞了進去。柳氏的衣裙被撕破，發髻散亂，哭喊聲驚動了整個王府。

“惡行終將還報！”柳氏歇斯底里地喊道，“那時是你逼我嫁你，廢了我父親的雙腿！你這窩囊廢物，你那點本事，也配說我？！”

趙家主氣得渾身發抖，突然眼前一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老爺！老爺當場昏厥過去！”

消息很快傳遍醫城。

趙家主被戴綠帽子。

趙家主被氣暈。

趙家主的夫人要被浸豬籠。

城中百姓紛紛議論，有同情趙家主的，也有暗地里嘲笑的。但更多的人是在看熱鬧，畢竟這樣的大戲可不常見。

柳氏被關在籠中，看著岸邊指指點點的人群，心中充滿不甘。她想起自己年少時的夢想，想起被趙家主強行搶走的青春，想起那些獨守空房的夜晚。為何男子能夠納妾無數，而女人就要守著空房獨守空閨？

河水漸漸沒過腳踝，沒過腰際，最后沒過頭頂。柳氏閉上了眼睛，在意識消散前，她似乎看到一個青衣少女站在岸邊，正用復雜的目光看著她。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榻上。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是......”她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

“你醒了。”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柳氏轉頭，看見一個著青袍的少女坐在茶案旁。少女容貌清麗，眉宇間帶著幾分出塵之氣。

“是你救了我？”柳氏問道，聲音還帶著幾分沙啞。

秦玉蘭點頭：“因果循環，你命不該絕。”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況且，這世間的對錯，又豈是非黑即白？”

就在這時，司如雨匆匆推門而入，臉上帶著幾分急色：“小姐，趙家主突發重病，大夫說怕是活不成了！”

秦玉蘭放下茶盞， “這就是因果。”

柳氏猛地抬頭，心跳如擂鼓，死死盯著秦玉蘭的眼睛。

“你是趙家主母。”秦玉蘭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雷，在這寂靜的房間里回蕩。

司如雨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游移，腦中閃過無數念頭。這位秦姑娘的意思，是要讓一個已經被判了死罪的女人回去爭家主之位？這未免太過驚世駭俗。

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屋內凝重的氣氛。趙家大門轟然洞開，一個面白微胖的男子跌跌撞撞沖了進來，衣衫不整，額頭上還滲著細密的汗珠。

“爹啊！”趙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您怎么就這么走了，兒子該怎么辦啊！”

劉家主聞訊趕來，聽到這話差點一個趔趄摔倒。他看著眼前這個哭得涕泗橫流的蠢貨，心中暗罵：趙家主還活著呢，這就開始哭喪了？

強壓下心中的不屑，劉家主臉上堆起慈愛的笑容：“賢侄莫急，先讓大夫診治要緊。”他伸手扶起趙南。

趙南抹著眼淚點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聲道：“是是是，劉叔說得對。”

很快，醫城最有名的幾位大夫輪番診治，結論卻都一樣。他們面色凝重，搖頭嘆息。

“趙家主血氣上涌，淤堵難通，已是不治之癥。”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大夫捋著胡須說道。

“還請節哀。”其他大夫紛紛附和。

趙南癱軟在地，眼淚鼻涕一起流：“爹！”他的哭聲在偌大的廳堂里回蕩，顯得格外凄慘。

劉家主站在一旁，看著榻上昏迷不醒的趙家主，眼底閃過一絲深意。幾個時辰前，這老狐貍還在和他商議如何對付司家，沒想到這么快就倒下了。他的目光掃過廳內眾人，心中暗自盤算。

或許，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該輪到他劉家了。這個念頭一起，便如野火般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