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這個...”趙縣令支支吾吾，“這莫大夫是楚云霄將軍命下官拿下的...”

“太子有令，今日必須帶人。”東宮來人不容置疑地直接打斷他的話。

趙縣令額頭的汗更密了。一邊是楚恒王的吩咐要他看好莫峻，一邊是太子的人要帶走莫峻。而看秦玉蘭的架勢，分明是要莫峻的命。他心中飛快權衡著利弊。

與其讓莫峻死在這里，不如交給東宮處置。這樣至少他能撇清關系。想到這里，趙縣令暗自松了口氣。

“是。”他點頭應下，如釋重負。

客棧二樓，韓昭正倚在窗邊發呆，忽見樓下一輛馬車緩緩駛過。恰好一陣風掀起車簾，露出里面那張令他心驚的面孔。

“砰！”他慌亂中用力過猛，窗戶發出一聲巨響。

“不好了不好了！”韓昭沖進秦玉蘭的房間，氣喘吁吁。

秦玉蘭和楚云霄正站在窗前，聽到動靜也沒有回頭。窗外，莫峻坐在馬車里，悠然自得地掀開簾子向上看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莫峻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笑意，仿佛在說：你奈我何？隨后他慢條斯理地放下簾子，切斷了兩人的視線。

“玉蘭...”楚云霄轉頭看向身邊的人，眼中滿是擔憂。

秦玉蘭面色平靜如水，仿佛方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我們也該回城了。”

離開前，秦玉蘭特意去了趟梨花村。村口的老槐樹依舊，只是樹下已經沒了往日的熱鬧。她將王家人接到鎮上安置，這些日子他們得罪了太多人，在村里已經待不下去。

韓昭大方地買下一處小院，又掏出五十兩銀子。他本想給得更多，卻被秦玉蘭攔住。

“給太多反而害了他們。”秦玉蘭看向蘭娘，這個看似柔弱實則堅韌的女子眼中閃著淚光，“好好過日子，善惡有報，一切都會有結果的。”

王家人跪地叩謝，蘭娘抱著幼子，淚水無聲滑落。

回到長安，迎接秦玉蘭的是一片混亂。孟氏幾乎被折騰瘋了，整個人憔悴了許多。

老夫人再次中風后便有些癡呆，時常認不出人來。偏偏對秦玉蘭的記憶格外清晰，整日嚷著要見她。府里上下都被折騰得不得安生。

一日見不到秦玉蘭，老夫人就鬧騰個不停。不是要孟氏親自按摩，非讓她親自守著煎藥。短短時日，孟氏就瘦了一圈，連走路都顯得虛浮。

她派人去青云山居請了好幾次，都吃了閉門羹。每次回來都是一臉沮喪，連丫鬟都不忍心看。

無奈之下，孟氏特意在落梅院后門開了個小門，打算親自去尋人。她站在鏡前整理了半天儀容，生怕失了體面。

“我說過多少遍了，我家主子不在！”桃夭不耐煩地打開門，見是孟氏，臉上露出譏諷，“喲，瞧這不是楚夫人嗎？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孟氏強壓怒氣，懇求地說：“我此番是來尋玉蘭的，老太太日夜掛念著她。”

“待我們小姐歸府，自會告訴她。請回吧。”桃夭作勢要關門。

“你一個婢女，不該為主子著想嗎？與我作對對你們可沒半點益處？”孟氏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桃夭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后仰，笑聲里滿是諷刺：“你配當母親嗎？親生女兒不疼，倒是對個冒牌貨視若珍寶。我提醒你，我們小姐還未回府認親，與你們楚家沒半點關系，想來就來，來不來全憑她心意，犯不著瞧你眼色行事！”

“砰！”門重重關上，差點夾到孟氏的衣角。

孟氏站在門口許久，看著緊閉的門扉，眼中淚光閃爍。她抬手想擦，卻又硬生生忍住，終是疲憊地轉身離去。

馬車駛出巷口時，騎馬歸來的秦玉蘭正好經過。二人交錯而過，卻都沒有發現對方。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茉莉香，那是孟氏慣用的香粉味道。

“誰愿意回你們府上！”聽完桃夭的匯報，秦玉蘭冷哼一聲，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濺出幾滴。

“小姐說得對！”桃夭興沖沖道，“丞相夫人送來的羊腿，我這就去燉了，給小姐補補！”

云清眼巴巴地想跟去廚房，饞得直咽口水。卻被秦玉蘭叫住：“你跟我來。”

她轉身走向內室，腳步聲在空蕩的院子里回響。。

云清聽完秦玉蘭的計劃，整個人都驚呆了。他瞪大眼睛，結結巴巴道：“師父要開幽徑？這...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秦玉蘭淡淡道，手指輕輕敲擊桌面，“你只需要幫我引魂就行。”

云清看著眼前這個只有十三歲的少女，心中震撼難平。開幽徑這等玄門秘術，他只在古籍中見過記載，沒想到秦玉蘭竟已掌握。

夜幕降臨，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秦玉蘭站在院中，雙手在空中一劃，一條漆黑的通道頓時顯現。

陰風陣陣，云清只覺渾身發冷，牙關都在打顫。這就是傳說中的幽徑嗎？比他想象中還要可怕百倍。

秦玉蘭取出幾張符箓遞給他：“拿著，可以護身。”符箓上閃爍著淡淡的青芒，散發出溫暖的氣息。

云清接過符箓，這才感覺好受些。他小心翼翼地將符箓貼在胸口，生怕弄皺了半分。

兩人剛踏入幽徑，就遇到了一群兇神惡煞的鬼魂。這些鬼魂形態各異，有的面目猙獰，有的身首異處，看得云清心驚膽戰。

“生人？”鬼群蠢蠢欲動，發出陣陣嘶吼。

秦玉蘭冷哼一聲，隨手將兩只鬼打成結扔了出去。那兩只鬼魂在空中打了幾個轉，發出凄厲的慘叫。

其他鬼魂這才認出她的身份，紛紛退避三舍。它們互相推搡著往后退，生怕被這位少女盯上。

“是玄月觀的少觀主！”

“快退！快退！”

看著這一幕，云清既害怕又興奮。能跟在如此厲害的師父身邊，真是他的福氣。雖然每走一步都在顫抖，但他還是緊緊跟著秦玉蘭的腳步。

幽徑中光線昏暗，四周飄蕩著淡淡的霧氣。偶爾有鬼火飄過，在黑暗中留下一道幽藍的軌跡。

秦玉蘭看了眼臉色發白的云清：“害怕了？”她的聲音依舊平靜，仿佛這里不是陰森可怖的幽徑，而是普通的山間小徑。

“有師父在，弟子無所畏懼。”云清強撐著笑道，額頭上卻已經冒出了冷汗。

秦玉蘭輕笑一聲：“到了，準備引魂吧。”她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一片較為開闊的地方。

云清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招魂鐸。鈴鐺在陰風中發出清脆的聲響，似乎在召喚著什么。

他的腳步有些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軟綿綿的觸感讓他心里發毛。

眼前是一座座小小的墳包，整整齊齊地排列著，每一座都不比成年人的膝蓋高。青苔爬滿了墓碑，模糊了上面的文字，只能隱約辨認出幾個稚嫩的名字。云清的心猛地揪緊了，喉嚨發緊，這里埋葬的，該不會都是...

“別愣著。”秦玉蘭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準備招魂了。”

云清趕緊放下香壇，手有些發抖。他偷偷瞥了眼秦玉蘭，發現她的表情依舊平靜，仿佛這樣的場景早已習以為常。

鈴鐺聲在夜風中清脆作響，秦玉蘭口中念誦著咒語。咒語聲飄渺空靈，在山間回蕩。很快，一個個稚嫩的小腦袋從墳包中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