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秦玉蘭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眼中帶著幾分戲謔。

韓昭環顧四周，沒發現異常。他以為秦玉蘭在嚇唬自己，又蹦蹦跳跳地去采野果了。

楚云霄一路寸步不離地跟著秦玉蘭，為她折樹枝編草帽，取山泉解渴，摘野葡萄。若不是秦玉蘭制止，他恐怕連果子都要剝好喂到她嘴邊。

看著他又一次取水給自己洗手，秦玉蘭忍不住問：“你為何對我這般好？”

楚云霄認真思索片刻，“我也不知，只是想讓你過得好。”

在去青云山居之前，他在鄰院歇息了數日，常常爬到樹上打盹。那里視野開闊，能將她的院子盡收眼底。

她跳舞時的身姿，輕盈似蝶；撫琴時的風采，清雅脫俗。不知不覺間，她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心。

青云山居里充滿歡聲笑語，直到侯家派人上門，打斷了這份恬靜。

只言片語間，他便知曉了她與侯府的恩怨。看著她強裝鎮定的模樣，他的心揪得生疼。

最初是欣賞，后來是心疼，想為一個人付出真心，本就不需要理由。

秦玉蘭不再追問，站在臺階上俯視著他。她輕柔地將手貼上他的面龐，指尖微涼。

他的眉骨精致，劍眉如畫，桃花眼明亮清澈，睫毛濃密卷翹，在她靠近時微微顫動。高挺的鼻梁，絕美的唇形，無一處不完美。這張臉，怕是連畫師都難以描摹。

楚云霄有些驚訝，隨即臉頰泛紅，凝神靜氣屏息凝視。他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溫度，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韓昭終于找到一種美味的野果，正要分享，看到這一幕，喉嚨突然哽住了。

女子俯身，男子仰頭，兩人都是絕色。這畫面太美，看得他面紅耳赤，連忙轉過身去。

“你真好看。”秦玉蘭由衷贊嘆，轉身繼續往山上走。裙擺在風中輕揚，帶起一陣清香。

楚云霄長出一口氣，撫著狂跳的心口。這種感覺，有些奇怪，卻又讓人沉醉。

韓昭撓頭看著兩人的背影，突然覺得他們很般配。一個清冷如月，一個溫潤如玉，天造地設的一對。

山路蜿蜒，走了三個時辰，終于看到山頂。夕陽將天際染成一片金紅，云霞似火。

“那就是千年銀杏樹！”韓昭仰頭驚嘆。

古樹蒼勁，枝干盤虬，樹冠如傘。地上鋪滿金黃的銀杏葉，像一層閃耀的金子，踩上去沙沙作響。

韓昭躺在落葉上打滾，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金黃的葉子被他帶起，在空中飛舞。

楚云霄蹲下身，將銀杏葉編成花形遞給秦玉蘭，“給你。”葉子還帶著余溫，花形精致。

“堂堂將軍，怎會這些哄人的把戲？”秦玉蘭接過，有些好奇。這手藝不像是臨時學來的。

“我娘喜歡花，父親每日都采花送她。我從小跟著學。”楚云霄笑道，眼中帶著溫柔的回憶，“母親說，女子都愛花。”

秦玉蘭恍然。難怪他這般會哄人，原是耳濡目染。想來他的父母感情一定很好。

夕陽西下，林間漸漸陰森起來。樹影重重，風聲嗚咽，仿佛有什么在暗處窺視。

韓昭不自覺地往秦玉蘭身邊靠，心里莫名不安。他總覺得有什么冰涼的東西擦過自己。

“別拽我衣服。”韓昭突然感到衣角被拉扯，嚇得叫出聲。他轉頭看時，卻什么都沒有。

秦玉蘭與楚云霄對視一眼，同時抬起手。他們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沒人拽你。”秦玉蘭說著，眼神卻變得凌厲。她能感受到，那些白日里不敢現身的魂魄，此刻正蠢蠢欲動。

韓昭呆呆地看著兩人舉起的手，突然腰間一陣劇痛，仿佛被人狠狠擊中。他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雙腿不受控制地打著顫。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淌，浸濕了衣襟。

“啊！鬼啊！”韓昭嚇得面如土色，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想逃，可雙腿像是生了根，怎么也邁不開步子。

秦玉蘭神色凝重地望著前方，那里飄蕩著幾個小小的魂體。月光下，這些魂體顯得格外慘白，像是被水泡過的紙人，軟趴趴地漂浮在空中。她輕輕招了招手，卻見那些魂體瑟瑟發抖，不敢靠近。

倒是韓昭身上那個約莫七歲的小魂體膽子大，飄到韓昭肩上，揪著他的頭發就是一陣亂扯：“讓你踩我的墳，壞人！”小魂體的聲音尖細刺耳，像是指甲在玻璃上劃過。

“玉蘭妹妹...救命...”韓昭已經顧不上頭皮的疼痛，整個人抖得像篩糠。他想抓住秦玉蘭的衣袖，手卻穿過了一團冰冷的霧氣。

楚云霄雖然看不見，但能感受到四周彌漫的陰煞之氣。他的手不自覺地摸向劍柄，警惕地環顧四周。夜風吹動他的衣袍，發出簌簌的響聲。

“別怕。”秦玉蘭輕聲安撫道，“他們不會傷害我們。”她從袖中取出一張符紙，指尖輕輕一彈，符紙化作點點青芒，落在兩人眉心。

韓昭的視線瞬間清晰，當他看清趴在自己身上的小魂體時，差點沒當場暈過去。那小鬼渾身軟趴趴的，血跡斑斑，像是被人生生抽去了骨頭。最可怕的是，小鬼的眼睛里沒有瞳孔，只有兩個漆黑的洞。

“啊！”韓昭一個踉蹌，膝蓋一軟就要往前栽。

小魂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帶血的牙齒：“你也想嘗嘗被抽骨頭的滋味嗎？”

韓昭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秦玉蘭盤腿坐下，從袖中取出幾根線香點燃。香氣裊裊升起，那群小魂體頓時露出垂涎的神色，卻又畏畏縮縮不敢上前。他們像是受過極大的驚嚇，即便是面對善意也充滿戒備。

月光下，秦玉蘭的臉龐顯得格外蒼白。她閉目養神，等待著。夜風吹動她的發絲，帶來遠處傳來的隱約哭聲。

那個最調皮的小魂體終于按捺不住，躡手躡腳地湊近，猛地吸了一口香氣。見秦玉蘭沒有阻止，他立刻朝其他小鬼招手：“快來！這是給我們的！”

很快，一群餓壞了的小魂體蜂擁而上，貪婪地吸食著線香。他們的身形漸漸變得凝實，原本模糊的五官也清晰起來。

秦玉蘭默默地又添了幾根香。她看著這些孩子的魂魄，心中泛起陣陣酸楚。這些本該在陽光下奔跑玩耍的孩子，如今卻成了無處安息的孤魂。

待他們吃飽，秦玉蘭才開口問道：“誰抽了你們的骨頭？”

小魂體們頓時渾身一顫，往后退了幾步。想起生前的遭遇，他們忍不住抽泣起來。那哭聲凄厲而絕望，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滲人。

韓昭被這陰森的哭聲驚醒，一睜眼又看到那群小鬼，立刻又暈了過去。

“是莫大夫。”那個最大膽的小魂體王馬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平日裝得和善，給我們糖吃，讓我們幫他采藥。可是...”說到這里，王馬的聲音哽咽了。

其他小魂體也開始訴說：“他說要給我們看病...”

“騙我們喝下那碗黑乎乎的藥...”

“然后我們就動不了了...”

“好疼啊，他一根一根地抽我們的骨頭...”

秦玉蘭聽著這些孩子的遭遇，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一個醫者，竟然干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

“我幫你們。”秦玉蘭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