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站在一旁,聽得直冒冷汗。他看著陳雨專注的側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學了吧?
雨還在下,將整個西硯縣籠罩在一片濕漉漉的水汽中。寧氏站在窗前,看著遠處朦朧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錢寧氏躺在床上,頭上纏著白布,臉色鐵青。她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說:“等我好了,一定要讓那個賤人好看!”
董氏也沒好到哪里去,她坐在滿目狼藉的院子里,看著被砸爛的家具,眼淚無聲地流下。十五年的心血,就這樣毀于一旦。
錢明遠竟然在月香樓鬧出了那樣的笑話。想到那些流言蜚語,錢寧氏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攥住一般疼痛。
“老爺,一定是有人要害我們阿遠啊!”她撲向錢高明的腳邊,聲音帶著哭腔,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袍,“我們阿遠從小到大都沒出過這種事,這次一定是有人下了手腳!”
錢高明冷笑一聲,甩開她的手,“你倒是說說,誰會這么大膽子,敢在我錢家的地盤上動手腳?”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嘲諷,“還是說,你覺得是我這個做父親的要害自己的兒子?”
屋內的小廝們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吭聲。燭火在微風中輕輕搖晃,在墻上投下詭異的影子。
管家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上前一步,低聲道:“老爺,孟大師已經看過了。”他的眼神閃爍,顯然有些難以啟齒的話要說。
“說。”錢高明瞇起眼睛,目光如刀般鋒利。
管家瞥了眼依舊跪在地上的錢寧氏,只得湊到錢高明耳邊:“孟大師說少爺這情況,需要找個擅長金針刺穴的人來醫治。而且......”他壓低聲音,“這種手法,很像是江湖上的'銷魄粉'。”
錢高明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衣袖:“把這兩天阿遠的行蹤都給我查清楚。一點細節都不要放過。”
“是。”管家整理了一下思緒,“昨日下午,少爺在西湖酒樓用飯。菜是那月溪酒樓的東家送來的,一共四道。”
“月溪酒樓?”錢高明眸光一閃,語氣變得危險,“就是那個被阿遠封了的酒樓?”
“正是。”管家點頭,“不過西湖酒樓的徐掌柜很謹慎,每道菜都用銀針試過,沒有問題。而且......”他頓了頓,“那月溪酒樓的東家陳雨,還特意派人送來一封道歉信。”
錢高明冷哼一聲:“繼續說。”
“少爺在西湖酒樓喝完酒回來時出的事。”管家壓低聲音,神色凝重,“隨身小廝被人打暈在巷子里,直到天亮小廝先醒來,看到少爺就在身旁,才趕緊將少爺背回家。據小廝回憶,當時似乎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這么大的事,為什么現在才說?”錢高明眼神驟冷,周身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管家額頭滲出冷汗:“少爺醒來后沒覺得有什么異樣,就沒放在心上。今日白天少爺都在府中,只是偶爾覺得頭暈,以為是昨晚睡得不好。晚上......”
“去月香樓的事我知道了。”錢高明打斷他的話,“你覺得,是誰干的?”
管家猶豫片刻:“那月溪酒樓的東家陳雨,既是最可疑的,又是最不可能的人選。”
“此話怎講?”
“陳雨雖然被少爺封了酒樓,但她初來乍到,對府城并不熟悉。”管家解釋道,“要在那條巷子里伏擊少爺,必須對少爺的行蹤了如指掌。而且那條巷子......”
“那條巷子怎么了?”錢高明追問。
管家壓低聲音:“那條巷子是少爺常走的捷徑,但知道的人并不多。就連府里的下人,也只有跟隨少爺多年的幾個知道。”
錢高明若有所思:“你是說,下手的人很可能是府里的人?”
管家不敢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錢寧氏的方向。
錢寧氏還跪在地上抽泣,但她的肩膀明顯僵了一下。
“把府里所有知道那條巷子的人都給我查清楚。”錢高明冷聲道,“還有,去查查那個陳雨的底細。這兩天她都見過什么人,去過什么地方,我都要知道。”
“是。”管家應聲,“還有一件事......”
“說。”
“今早打掃少爺房間的丫鬟發現,少爺的枕頭下壓著一張字條。”管家從袖中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寫著'錢家的債,該還了'。”
錢高明接過字條,借著燭光仔細查看。片刻后,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這字跡......”
管家點頭:“確實很像夫人的筆跡。”
錢寧氏猛地抬頭,臉色慘白:“不可能!我怎么會害自己的兒子!”
錢高明沒有理會她的辯解,轉身向外走去:“去查。一個都不要放過。”
管家躬身應是,看著錢高明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又瞥了眼依舊跪在地上的錢寧氏,心中暗暗嘆息。
夜色漸深,燭火搖曳,錢府的庭院里,幾個黑影悄無聲息地穿梭而過,消失在夜色中。
而在府邸的某個角落,一個身影正站在窗前,手中把玩著一枚銀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錢明遠的事情在西硯縣鬧得沸沸揚揚,茶樓酒肆、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這位縣太爺的公子如何在月香樓出了丑。
“若不是在月香樓,他定會想盡辦法把這事給壓下去。”陳雨輕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欞。
讓一個男人不舉,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陰損。陳雨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錢明遠那張扭曲的臉。他雙眼充血,面容猙獰,像是一頭受傷的野獸。
作為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她對男女之事確實知之甚少。這種事情,一般都是等到出嫁前才會由長輩教導。可她沒有父母,長嫂又是那般德性,自然不會有人告訴她這些。
“小姐,夜深了。”丫鬟小聲提醒,手里端著一盞溫熱的茶。
陳雨擺擺手,“你先下去吧。”
丫鬟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帶上門的聲音幾不可聞。
她心里清楚,自己作為一個外來人,在西硯縣根基淺薄,若不是有墨云霄的照拂,恐怕連立足都難。要在這里搞到那種藥材,沒有人脈和秘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正因如此,她反倒成了最不可能的嫌疑人。
夜色愈發深沉,院子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陳雨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幾分。
蘇巖推門而入,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輪廓。他的眼中布滿血絲,面色比往日更加蒼白。
“還不休息?”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陳雨站起身,快步走到蘇巖面前,仔細打量著他的臉色,“試藥很難受吧?”
“無妨。”蘇巖淡淡道,卻在說話時微微皺了下眉。
“要不要我去給你煮些安神湯?”陳雨抬手想要觸碰他的額頭,卻在半空中停住。
“不必。”蘇巖輕輕搖頭,“你該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