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呢？”錢明遠掃了一眼桌上琳瑯滿目的菜肴，眉頭微皺。他身著一襲墨色長袍，腰間玉帶流光溢彩，舉手投足間盡顯世家公子的矜貴。

陳雨從袖中取出一壺酒，動作輕柔地為他斟滿。酒香四溢，在燈火映照下泛著淡淡的金色光芒。

“這是月溪酒樓的招牌釀，千葉醺。”陳雨聲音輕柔，“以百種花瓣釀制，需時三年。”

錢明遠端起酒盅，輕輕晃動。酒香愈發濃郁，卻不見他飲下。

“陳姑娘，你不是說要賠罪的嗎？”他放下酒盅，目光如炬地盯著對面的女子。

陳雨身著淡青色長裙，面戴輕紗，只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眸。她取出另一只酒盅，為自己斟滿，“是，我自罰三杯。”

她掀起面紗一角，露出精致的下巴。一杯、兩杯、三杯，一氣呵成。酒水入喉，如同火焰灼燒。

酒氣上涌，陳雨扶住桌沿，聲音已帶了幾分醉意，“懇求少爺饒恕......”

話未說完，她整個人便軟倒在桌上。露出的一截雪白頸項已染上醉人的紅暈，發髻間的珠釵輕輕晃動，折射出點點光芒。

錢明遠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他本想看看這個膽敢與他作對的女子究竟有何能耐，沒想到竟是個如此不禁酒的。

“無趣。”他輕聲呢喃，“太無趣了。”

桌上擺著四道菜肴，這些菜確實不錯，只可惜配上這樣一個軟弱的女子，也失了幾分滋味。

“去，把玉碧叫來。”他吩咐下人，“有酒有菜，總該配個懂事的美人。”

一旁伺候的陶然見狀，連忙上前將陳雨扶起。“小姐醉了，我先送她回去。”

錢明遠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陶然將陳雨扶上了馬車。車廂內，陳雨摘下紗帽，眸光清亮如水，哪有半分醉意。

“陳姑娘，那些菜......”陶然欲言又止，眼中滿是擔憂。

“讓他們去琢磨便是。”陳雨靠在車窗邊，語氣淡然，“這些菜本就不是什么秘方，有本事自然能做出來。”

車窗外，街道兩旁的燈籠在夜色中搖曳，將路面映照得忽明忽暗。

“可是今日這一出......”陶然仍是放心不下。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陳雨打斷他的話，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面紗邊緣，“在別人眼里，我今日這般示弱，確實有損名聲。”

她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眼神漸漸銳利，“但你要明白，從錢明遠封了我的酒樓那一刻起，這件事就已經無法避免。與其讓人背地里猜測，不如光明正大地走這一遭。”

馬車緩緩前行，車輪碾過青石板路面發出規律的聲響。

“可是......”

“沒有可是。”陳雨的聲音很輕，卻透著堅定，“我既然選擇了經商，就不可能永遠躲在幕后。今日這一場，不過是為將來鋪路罷了。”

她轉頭看向陶然，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你以為我今日是在示弱？不，我是在給錢明遠一個錯覺。讓他以為我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女子，這樣，他才會放松警惕。”

陶然恍然大悟，“所以陳姑娘故意在他面前裝醉？”

陳雨微微頷首，“錢明遠此人驕傲自負，最看不起的就是軟弱之人。今日我在他面前示弱，他反而會輕視我，不會再將我放在眼里。”

“那些菜......”

“那些菜雖是月溪酒樓的招牌，但真正的秘方并不在其中。”陳雨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讓他們去琢磨吧，就算琢磨出來，也不過是皮毛罷了。”

與此同時，西湖酒樓內已是一片忙亂。

錢明遠匆匆離府，徐掌柜立刻命人將那幾道菜品小心收起。

“快！快請大廚過來看看！”徐掌柜急得滿頭大汗，“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一定要把這些菜品的做法琢磨出來！”

幾個小二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桌面，生怕遺漏了任何細節。

酒樓里的食客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幾道菜，怕是很快就能在這吃到了。”

“只可惜欣來酒樓被封，否則倒是可以比較比較。”

“你沒聞到那玉露流觴的香味？光是聞著就讓人流口水！”

“聽說那陳雨是個美人兒，可惜今日戴著面紗，沒能一睹真容。”

“美人兒怎么了？還不是被錢公子三兩下就收拾了？”

眾人的笑鬧聲中，夜色愈發深沉。街道上的行人漸漸稀少，只有遠處的更夫打更聲依舊規律地響起。

月溪酒樓雖然被封，但錢明遠不會想到，他今日輕視的這個“軟弱”女子，會在將來給他怎樣的驚喜。

西湖酒樓的燈火依舊明亮，廚房里傳來陣陣忙碌聲。徐掌柜帶著幾個大廚，正對著那幾道菜品仔細研究。

“玉露流觴的香料......”

“這醬汁的比例......”

他們爭論著，討論著，試圖破解這些菜品的秘密。

徐掌柜細細品味著鳳棲鸞翔的湯汁，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他放下湯匙，目光在桌上幾道菜品間來回游移，眉頭越皺越緊。

這道菜用的不過是普通的雞翅，配上四種時令蔬菜，可就是這烹飪手法，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湯汁濃郁卻不膩，鮮美中帶著一絲清爽，這樣的火候掌控，就連他們酒樓的大廚也難以企及。

獅子頭倒是尋常菜色，但這份玉露流觴...

他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砂缽里最后一根鱔魚，放入口中細細品味。熱度剛好，火候恰到好處，鱔魚的鮮美和蒜香在口中交織，讓他不由自主地瞇起了眼睛。

“這陳雨...”徐掌柜眉頭緊鎖，若是讓她在酒樓推出這些菜品，自己的生意怕是要折損不少。想到這里，他猛地站起身來：“快！把這些剩菜都送到后廚去！”

幾個小二聞聲而動，手腳麻利地收拾著雅間。連同陳雨帶來的食盒和墊在餐具下的帕子，一并送去了廚房。廚子們雖然對錢明遠吃剩的東西有些嫌棄，但為了研究菜品的做法，也只能忍著惡心琢磨。

那兩塊沾了灰的帕子被隨手扔在灶底，不一會就被人拿去引火，化作了一縷青煙。

此時的陳雨正坐在自己院子里的石桌旁，緊繃著神經，她派人守在錢高明外室的院子附近，等待著消息。今日之事，表面上是蘇巖去見寧氏，實則是柳臨代替了蘇巖。這步棋走得險，但不得不走。

自從柳紹來到西硯縣，柳臨也悄然遷居至此，住在一處偏僻的小院中。那院子破舊，墻角爬滿了青苔，但地處偏僻，倒是個藏身的好去處。

清晨，寧氏身邊的婆子與柳臨在暗處短暫會面。那婆子年過五旬，在寧氏身邊伺候多年，深得信任。她將院中布置和寧氏的作息時間一一告知，柳臨則靜靜聽著，不時點頭。

上午時分，柳臨易容成一個黑瘦矮小的米行伙計，推著一車大米進了寧氏的院子。他的易容術來自護龍堂的傳承，不僅改變了相貌，連身形都判若兩人。就連那些見過他的人，此時站在他面前也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