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煜緩緩起身，龍袍的衣擺在地上拖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腳步聲在殿內(nèi)回蕩，他走到兩人面前，笑容依舊溫和，卻讓人不寒而栗：“兩位倒是忠義之士。”

衛(wèi)東和孫瑜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他們早就商量好了，要在鐘煜面前表現(xiàn)出忠臣氣節(jié)，好博得重用。這種把戲，在官場上他們玩得太多了。

“鐵將軍。”鐘煜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

“在！”

“查查這兩位忠臣在城中吃了幾頓飯。”鐘煜轉(zhuǎn)身走回龍椅，腳步聲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清晰，“吃了幾頓，就讓他們餓幾頓。若是能活，就送去幽州邊境，一路上不許他們吃幽州一粒糧食。”

衛(wèi)東孫瑜聞言，臉色瞬間煞白，額頭上冷汗直冒。

“大王饒命！我們知錯了！”

“是啊大王，我們愿意為您效力！”

兩人連忙跪地求饒，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鐘煜坐在龍椅上，看著他們狼狽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嘲諷：“若是方才再堅持片刻，本王或許還真信了你們是忠臣。可惜啊...”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拖出去，全家處死，就在鬧市口！讓所有人都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忠臣！”

兩個侍衛(wèi)上前，拖著哭喊不止的兩人離開了大殿，他們的哭喊聲漸漸遠去，最后消失在殿外。

殿內(nèi)其他人噤若寒蟬，頭都快埋進了胸口，有人雙腿發(fā)軟，幾乎要跪倒在地。

“抬起頭來。”鐘煜的聲音又恢復了溫和，“你們也都是逃難到此的可憐人。什么忠君愛國，天衍可曾把你們當人看？你們的家鄉(xiāng)遭了難，那些權(quán)貴老爺們可曾受半點苦？”

他的話讓眾人心中一震，有人眼中甚至泛起淚光。

“本王給你們飯吃，給你們住處，這就是最簡單的交易。”鐘煜環(huán)視眾人，“本王不需要你們的忠心，只需要你們的才能。”

“參加過科舉的，出列！”

人群中走出一個面色蒼白的瘦削男子，他的衣服雖然破舊，但很整潔，顯然是個愛干凈的人。他跪地行禮：“學生商子儒拜見大王。”

鐘煜打量著他，見這人雖然跪地，卻不顯慌亂，眼中還帶著幾分機敏之色。那雙眼睛很特別，深邃而明亮，似乎能看透人心。

“何年科舉？”

“回大王，開元四年，學生曾中舉，只是...”商子儒抬頭，露出一絲苦笑，“只是被大王親自劃去了名字。”

鐘煜眉頭一挑：“本王不記得見過你。”

“這位學生，他的本名是方詡，因答卷不當，被大王責令改名...”

聽到這個名字，鐘煜眼神一凝。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份特別的答卷，那八個驚世駭俗的字，都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

那年科舉，他出了一道策論題：某地爆發(fā)瘟疫，波及數(shù)千百姓，該如何處置？

大多數(shù)人的答案都中規(guī)中矩，無非是隔離防疫之類。有的長篇大論，寫得冠冕堂皇；有的引經(jīng)據(jù)典，說得頭頭是道。但在鐘煜看來，都是些無用的空話。

唯獨這個方詡，只寫了八個字：“縱火燃盡，帶頭祭奠。”

簡單直接，卻又狠辣至極。這樣的答案，顯示出答卷人非同尋常的思維方式和果斷決絕的性格。

這樣的人，不能用，也不能殺。用則必成大患，殺則可惜人才，所以他只是讓對方改了名字，算是給了個警告。

沒想到，今日竟在這里重逢。

鐘煜看著跪在地上的商子儒，突然笑了，這一笑，讓殿內(nèi)眾人都不寒而栗。但商子儒卻紋絲不動，似乎早已看透生死。

“起來吧。”鐘煜淡淡道，“本王記得，將你的名字劃去后，安排你去當?shù)刈隽藗€刑吏？”鐘煜輕聲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

“哈哈哈！”商子儒仰頭大笑，笑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學生是去了，可還沒進門就被轟出來了。他們說我心狠手辣，怕我把囚犯都嚇壞了。”

鐘煜輕咳兩聲，掩飾內(nèi)心的尷尬，殿內(nèi)的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站在一旁的侍衛(wèi)們面面相覷，顯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對話驚到了。要知道，能在大王面前如此放肆說笑的人并不多。

“你倒是一點沒變。”鐘煜搖頭輕笑，目光中卻閃過一絲欣賞，“以前覺得你不合適，如今看來，倒是本王看走了眼。”

商子儒微微躬身，“學生一直覺得，有些事情就該用非常手段，就像現(xiàn)在，大王建立天樞，正需要不拘一格的人才。”

這話說得在理。鐘煜站起身，負手而立。殿外的風吹進來，帶動燭火搖曳，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影子。

“既然當初是本王斷了你的前程，今日便還你一場機緣。”鐘煜轉(zhuǎn)身，目光灼灼，“從今日起，你便是隨從侍郎，全權(quán)負責本王交代的事務。”

商子儒眼中精光一閃，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樣，“學生恭謝陛下隆恩！”

“安天區(qū)的院子便賜給你們當做行政之地。”鐘煜繼續(xù)說道，“你們的家眷也可遷入本王劃定的區(qū)域。”

這片區(qū)域原本是用來安置鐵木戰(zhàn)等人家眷的地方。環(huán)境優(yōu)美，吃喝不愁，只是有虎騎日夜看守，出入都要報備。這既是恩賜，也是無形的威脅。

商子儒心領(lǐng)神會，重重地磕了個頭。他很清楚，若有人生出二心，家眷就是最好的人質(zhì)。

“說起來，”鐘煜踱步走下臺階，“你當年在天衍國為何不得志？除了本王劃去你名字的事，想必還有其他原因吧？”

商子儒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確實，他在天衍國一直不得志，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的處事方式太過激進。

“說來慚愧。”商子儒苦笑道，“當年師母與人有染，我居然建議在師母身上下蠱，讓她與奸夫同時發(fā)作，雖不致命，但會奇癢難耐...”

鐘煜聽得一愣，隨即失笑搖頭，這種主意，難怪會讓人避而遠之。

“大王，可有什么吩咐要交代微臣？”商子儒急忙轉(zhuǎn)移話題。

他這次是主動來投的。災情初起時，他就預感到天衍國待不長久，于是提前逃了出來。聽聞鐵木戰(zhàn)在招攬人才，他便跟了過來。

“來人，為其備下文房四寶...”

“大王不必麻煩！”商子儒連忙打斷道，“學生記性極好，您說便是，若有一字遺漏，我立刻撞死在這殿前！”

鐘煜嘴角抽搐，這廝說話還是這么不著調(diào)。

“好，那你聽著。”鐘煜正色道，“第一件事，找尋所有曾在青樓做過生意的女子、龜公、紅婆，將他們集中起來，等候本王調(diào)遣。”

商子儒眼睛一亮，心中已有所悟。

“第二件事，召集所有善于紡織的女工...”鐘煜繼續(xù)說道，聲音在大殿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