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煜轉過身，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一瞬間，她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失望。

“公主殿下，臣不過是個寒門子弟，能得陛下賞識，已是天大的福分，如今陛下要臣屈就府尹之位，臣...”他頓了頓，“臣做不到。”

說完這句話，他就這么走了，沒有請罪，沒有挽留，就這么決絕地走了。

“師父的意思是，我該去找他？”蕭昭霜回過神來，輕聲問道。

“不。”老者搖頭，神色凝重，“現在去找他已經晚了，你該做的是趕緊通知你皇兄，鐘煜罷官的消息已經傳遍九州，想要招攬他的人不知凡幾。此子年僅二十，才華橫溢，若是被其他國家所得，必將引發滅頂之災。”

蕭昭霜猛地抬頭，美目圓睜，她想起了前幾日聽到的一些傳聞，說北燕派出了使者，說西秦開出了優厚的條件...

“要么永遠囚禁，要么...”老者沒有說完，但蕭昭霜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匆匆告退后，蕭昭霜直奔皇宮。一路上，她的心跳得厲害，她不敢想象如果鐘煜真的投靠了其他國家，天衍會面臨什么樣的局面。

皇宮內，蕭昭玄正被堆積如山的奏折所困，這些往日里都是鐘煜在處理的事務，新任命的宰相非但沒能分擔，反而添了不少亂。

乾元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他疲憊的面容，案幾上的茶水早已涼透，幾案上的奏折堆得比人還高。

“陛下，軍中統帥有意見奏。”

“快請進來。”

蕭昭霜一進殿內就將師父的話轉述了一遍，蕭昭玄的臉色逐漸陰沉。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原本以為鐘煜只是在和自己賭氣，卻忽視了對方的價值，若是讓其他國家得到這樣的人才...

“傳兵部尚書！”

商策很快就到了殿內，他看著蕭昭玄陰沉的臉色，心中暗暗叫苦，這半個月來，朝堂上的氣氛一直很壓抑。

“立刻派人尋找鐘煜的下落，通知邊境騎兵，務必將人帶回來！”

“遵旨。”

等商策退下后，蕭昭玄陷入沉思，他不確定鐘煜會不會真的投靠其他國家，但這個風險，他承擔不起。

乾元殿內一片寂靜，只有燭火偶爾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蕭昭霜站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兄長，心中五味雜陳，她開始反思這件事，當初若是她能多勸說幾句，是不是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但很快，她又說服了自己。

身為公主，下嫁給他已是天大的恩典，鐘煜受點委屈又如何？他若是個真男人，就該忍下這口氣，想到這里，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倔強。

蕭昭玄也在想著同樣的事，他是君，鐘煜是臣，若是每個臣子都像鐘煜這般，他這個皇帝還怎么當？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不過是讓鐘煜暫時屈就一下，對方就如此反應，若是真的要他的命，豈不是要造反了？

兩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殿內的氣氛越發凝重。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匆匆跑進來：“陛下，北燕使者求見！”

蕭昭玄和蕭昭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不安。

“宣。”蕭昭玄沉聲道。

很快，一個身著華服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他的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勝券在握。

“陛下，我家大王有一事相求。”

“說。”

“我家大王聽聞貴國鐘煜大人才華橫溢，想請他去北燕做客，不知陛下可否...”

“不可能！”蕭昭玄猛地拍案而起，“鐘煜是我天衍的臣子，豈能去你北燕？”

北燕使者不慌不忙：“陛下何必動怒？鐘大人已經辭官，算不得天衍的臣子了吧？況且...”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們也是請他去做客，又不是要他投靠我們。”

蕭昭玄死死盯著北燕使者，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對方這是在試探，但他現在連鐘煜在哪都不知道，又怎么阻止？

“使者先回去休息吧，此事容后再議。”他強壓著怒氣說道。

等北燕使者退下后，蕭昭玄一拳砸在案幾上：“鐘煜！你好大的膽子！”

蕭昭霜站在一旁，心中突然涌起一陣酸澀，她想起鐘煜離開時的背影，想起他眼中的失望，突然有些后悔，但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與此同時，幽州，那片被世人遺忘的蠻荒之境。

一望無際的草原上，風吹草低，牛羊點點，遠處的天際線與青草交織，勾勒出一幅壯闊的畫卷，空氣中彌漫著青草和泥土的芬芳，偶爾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鐘煜騎在白馬之上，一身素色玄衣隨風飄蕩，腰間長劍輕輕搖晃，馬蹄踏過柔軟的草地，發出輕微的“咯噔”聲。

“這里的風，比中原要冷冽許多。”他抬手撫摸著馬兒的鬃毛，目光掃過遠處起伏的山丘，

白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情，輕輕嘶鳴了一聲。

鐘煜翻身下馬，隨意地躺在柔軟的草地上，陽光透過云層灑落，溫暖地照在臉上，他瞇起眼睛，看著天空中飄過的白云，耳邊是風吹過草原的“簌簌”聲。

“這位公子，看起來不像是幽州人啊。”一道清脆的女聲突然傳來。

鐘煜并未立即起身，只是微微側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繡著精美花紋的靴子，再往上，是一條緊實的長腿。

“在下確實不是幽州人。”他慢悠悠地坐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

眼前的少女身著短打勁裝，膚色微黑，但五官精致，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緊身的短打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處。

“我叫鐵木玉兒。”少女大方地報上名來，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

鐘煜站起身，拱手一禮：“在下鐘煜。”

“鐘煜？”鐵木玉兒眨了眨眼，“這名字倒是和天衍那位宰相一樣呢。”

“同名而已。”鐘煜淡然一笑，目光卻在少女臉上多停留了幾分。

草原上的風突然變大，吹起少女的發絲，她伸手將散亂的頭發別到耳后，這個動作看似隨意，卻透露出幾分不屬于草原女子的嬌柔。

“公子既然來幽州游玩，干脆跟我走，去看看我們部落的風采吧？”鐵木玉兒熱情地說道，“我們鐵木部落可是幽州最大的部落之一。”

鐘煜看著眼前這個熱絡的少女，心中卻升起一絲警惕，幽州女子雖然開放，但也不至于對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如此熱情，更何況，她提到“鐵木部落”時，眼神中閃過的那一絲復雜情緒，很難不讓人多想。

“那就叨擾了。”他微微頷首。

鐵木玉兒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牽起鐘煜的手，她的手很軟，不像是常年在草原馳騁的幽州女子應有的觸感。

遠處，一片連綿的帳篷群映入眼簾，炊煙裊裊升起，帳篷之間不時有人走動，牛羊的叫聲此起彼伏。

“這就是我們鐵木部落，”鐵木玉兒介紹道，“整個部落有六萬人，其中精壯男子兩萬，女子一萬八千，老人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