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雪站在窗前，看著遠處若隱若現的柳府燈火。

這段時間，他何嘗不想去見她？可是他不能。一旦見面，就意味著要做出選擇。而這個選擇，不僅關系到他們兩個人的未來，更關系到整個東陵軍的命運。

案幾上擺著一方玉印，那是東陵軍的虎符。父皇臨終前將它交到他手中時說過，這不僅是一個軍隊的統帥權，更是一份責任。

可現在，皇兄卻要用它來要挾他。

蕭如雪握緊了拳頭，眼中閃過一絲寒意。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她，也不會讓父皇的期望落空。

明日一早，他就要去柳府。這一次，他要親自告訴她，自己的選擇。

劉大勇站在外院門口，手中捧著那封燙金帖子，眉頭緊鎖。他那張黝黑的臉龐顯得十分困惑。

“孟老弟，”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問清楚，“我實在想不通，王爺為何非要以交出兵權為條件？若是真心想娶柳小姐，直接求娶不就行了？”

“你這榆木腦袋?！泵辖聃獠降絼⒋笥旅媲?，抬手在他腦袋上輕敲一記，“想想看，若王爺不交出兵權，皇上會讓太妃安分守己嗎？”

劉大勇下意識地揉了揉被敲的地方，眼中依舊寫滿迷茫，“可是，就算交出兵權，太妃不也會反對嗎？”

孟今搖頭嘆息，眼角的皺紋在陽光下格外明顯?！澳蔷筒灰粯恿?。沒了皇上在背后推波助瀾，太妃再反對也只是一個人的意見罷了?！彼D了頓，聲音低沉下來，“去吧，把帖子送到，記住，閉嘴別說些有的沒的?！?

看著劉大勇牽馬離去的背影，孟今站在廊下，目光漸漸變得深遠。王爺向來孝順，這次卻選擇了對抗太妃的意愿，想必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國公府內，柳婉婉正在書房翻閱公文。陽光透過窗紗灑在案幾上，將她的側臉映照得柔和而溫暖。

“小姐，東陵王府送來了帖子?！贝洵h輕聲稟報。

柳婉婉接過帖子，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燙金的紋路。眉頭不自覺地蹙起，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東陵王若有軍務，通常都是直接宣她入府議事，何時這般客氣起來？提前送帖子，親自上門求見？

思索片刻，她猜測或許是為了那個懸而未決的實職問題。案幾上的公文還未批閱完，但她已經無心繼續。

“陳伯，”她喚來管家，“明日準備一下，要好好招待王爺。”

吩咐完后，柳婉婉走到窗前。院中的桂花開得正盛，淡淡的香氣隨風飄來。她的心思卻飄向了遠在秦州的表姨。自己和離一事，表姨至今未有只言片語，想來是不知情。

表姨的身子一直不好，墨神醫的弟子月冬常年在秦州照料。這些日子沒有消息傳來，反倒讓她更加擔心。

“翠環，”她轉身吩咐，“去一趟濟世堂，幫我問問墨神醫表姨的消息?！?

翠環應聲而去，留下柳婉婉獨自立在窗前。如今的她，走到哪里都被人盯著。功臣的頭銜反倒成了枷鎖，更別提將軍府那場鬧劇后，坊間的議論更甚。

院中的桂花樹下，幾只麻雀在嬉戲，時而啄食落在地上的花瓣，時而振翅飛向枝頭。柳婉婉看著這幅閑適的景象，心中卻難得平靜。

翠環去了許久才回來，懷里抱著大包小包，身后還跟著兩個小廝，也都提著藥材。

“小姐，”翠環氣喘吁吁地放下包裹，“墨神醫說一切安好，您表姨那邊沒有什么特殊情況。另外他說您之前的藥想必用完了。他說上了戰場，哪有不受傷的？非要給您配了這些藥。”她一邊說，一邊將藥品擺開，“這是青玉散，這是養心丹，還有歸元養血丸...”

柳婉婉看著滿桌的藥丸，又瞥見門口那一大袋藥材，不禁莞爾。陽光透過窗欞，在藥瓶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這些怕是要不少銀子?！彼p聲說道。

“墨神醫說了，全都是他親手調制的，您必須得喝上一個月，恢復元氣?！贝洵h認真地說，眼中滿是關切，“門口那袋是泡浴用的，說您在戰場受了寒氣，得好好調理?！?

聽著翠環的話，柳婉婉心中一暖。墨神醫待她如親生女兒，不僅要醫她的傷，還要護她的容。她走到藥材前，輕輕撥弄著包裹中露出的草藥，淡淡的藥香飄散在空氣中。

“今晚就試試這藥浴吧。”她說著，目光落在窗外的桂花樹上。

夜幕降臨，國公府的燈火次第亮起。柳婉婉坐在浴桶中，熱氣氤氳，藥香四溢。溫熱的水流包裹著她的身體，似乎要將所有的疲憊都帶走。

水面上漂浮著幾片桂花，是翠環特意采來的?；ò觌S著水波輕輕搖曳，在燭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柳婉婉伸手撥弄著水面，看著漣漪一圈圈擴散開來。

藥浴的熱氣蒸騰，柳婉婉感覺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來。她靠在浴桶邊緣，任由溫熱的水流包裹著疲憊的身軀，眼睛半闔，卻始終無法真正放松下來。

玉環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端著一盆泡腳的藥水。藥香裊裊升起，混合著浴室里的水汽，讓整個空間都彌漫著一股溫暖的氣息。

“小姐，墨神醫特意叮囑，這藥水要趁熱。”玉環將藥盆放在浴桶旁，擔憂地看著自家小姐蒼白的面容。

柳婉婉微微點頭，將雙腳浸入溫熱的藥水中。熱度從腳底一直蔓延到全身。

“小姐，您的傷...”玉環欲言又止，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無礙。”柳婉婉淡淡開口，目光落在水面泛起的漣漪上，“只是些皮外傷。”

玉環咬著唇，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自從小姐從戰場回來，整個人都變得沉默了許多。以前活潑開朗的性子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這般令人心疼的沉郁。

柳婉婉閉上眼，試圖放空思緒?？赡切┭鹊漠嬅鎱s如潮水般涌來，揮之不去。

父親倒下的瞬間，鮮血染紅了他的戰甲。

兄長最后的笑容，還帶著幾分豪邁。

母親溫柔的目光，永遠定格在那個血色的夜晚。

她猛地睜開眼，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小姐！”玉環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您沒事吧？”

柳婉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