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東陽得知母親和兄長去國公府鬧事后,氣得連家都不愿回。他躲在城南的一家客棧里,卻依舊躲不過滿城的流言蜚語。
店小二送茶時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忍不住問:“將軍,那個...您府上的事,是真的嗎?”
秦東陽臉色陰沉,揮手示意他退下。窗外傳來小販的吆喝聲,夾雜著路人的議論。
“你聽說了嗎?將軍府那位少夫人,連自己的父母都氣走了。”
“可不是嘛,聽說她爹娘賣了房子,帶著錢財不知道去了哪里。”
“活該!做出那種事,連自己父母都看不下去。”
秦東陽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端昭的名聲已經徹底毀了,就連他自己也難逃其咎。
而此時的端昭,更是自顧不暇。她蒙著黑紗回到娘家,卻發現父母早已賣掉房子,離開京城。空蕩蕩的院子里,只剩下幾片枯黃的落葉在風中打轉。
“你還有臉回來?”鄰居三嬸站在墻頭,冷眼看著她,“你爹娘都被你氣走了,這還不夠?也是他們聰明,趁早帶著錢財遠走高飛,免得被你連累。”
端昭站在院子里,眼淚無聲地滑落。她萬萬沒想到,父母會這般決絕。拿著將軍府的聘金遠走高飛,倒也是明智之舉。只是這一走,卻是將她置于何地。
夕陽西下,暮色漸濃。端昭獨自走在回將軍府的路上,街邊的行人紛紛避讓,投來或鄙夷或憐憫的目光。她低著頭快步前行,卻覺得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此時的王府內,蕭如雪也很是煩悶。
柳婉婉。
這個名字在蕭如雪心頭縈繞了許久,如今更是讓他輾轉反側。
他獨自坐在書房里,手中的茶水早已涼透,桌上的公文堆積如山,每一份都等待著他的批復,可他此刻卻無心處理。
皇兄的口諭,看似給了他選擇的余地,實則是把他逼到了墻角。
三個月內讓柳婉婉出嫁,否則便要入宮為妃。
這道口諭出來之前,他還在御文閣與皇兄談笑風生。那天的陽光正好,透過雕花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皇兄一如既往地穿著明黃色龍袍,舉手投足間盡顯帝王威儀。
“阿墨,你說柳家小姐若是嫁入權貴之家,會不會讓朝堂局勢更加微妙?”皇兄慢條斯理地說著,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
蕭如雪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眼看向皇兄:“皇兄此言何意?”
“柳小姐生得傾國傾城,才情更是出眾。這樣的女子,若是嫁給尋常人家,豈不是暴殄天物?”皇兄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不如...入宮為妃?”
蕭如雪的手指微微收緊,面上卻不動聲色:“皇兄覺得柳小姐配得上這個位置?”
“怎么不配?”皇兄笑了,“柳元帥為國捐軀,她這個女兒入宮為妃,也算是朕對柳家的褒獎。”
蕭如雪心中一沉。他太了解皇兄了,這番話看似隨意,實則暗藏玄機。
“除非...”皇兄話鋒一轉,“三個月內,她能找到更好的歸宿。”
現在想來,那時的每一句話都是精心設計的陷阱。
思及此,蕭如雪冷笑一聲,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濺出,沾濕了桌上的公文。
“王爺...”秦總管連忙上前收拾。
“不必管了。”蕭如雪擺擺手,走到窗前。院中的荷花開得正盛,粉白相間,清香陣陣,卻讓他想起了幾年前的那個雨夜。
那夜大雨傾盆,他冒雨去見柳夫人,說要用西陲的勝利作為聘禮贏取柳婉婉。
柳夫人當時沉默良久,才道:“王爺,婉婉還小...”
“我可以等。”他斬釘截鐵地說。
可如今,勝利是贏來了,他想娶的姑娘不僅成了和離婦,他還面臨著在心愛之人和父皇留下的東陵軍之間做出選擇的困境。
“秦叔,你說,我是不是太天真了?”蕭如雪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自嘲。
秦總管放下手中的茶壺,嘆了口氣:“王爺,老奴以為,陛下是在試探您的態度。”
“試探?”蕭如雪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他早就開始試探了。”
當年西陲戰事吃緊,柳元帥戰死沙場,皇兄遲遲不肯派東陵軍增援。直到局勢危急到了極點,才不得不讓他出征。
那一戰,他帶著東陵軍橫掃西陲,立下赫赫戰功。可回京之后,皇兄卻以“軍權過重”為由,要他交出金甲軍的調動權。
為了表示誠意,他同意了。可皇兄顯然還不滿足。
“王爺,孟先陽和劉副將去軍營了,說是要處理撫恤金的事。”秦總管輕聲提醒道。
蕭如雪點點頭,眼神漸漸變得深邃。他走到書案前,翻開一份公文,上面詳細記錄著東陵軍的近況。
自從他交出金甲軍后,皇兄就開始對東陵軍下手了。先是調走了幾個老將,又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若非他還握著兵符,恐怕東陵軍早就易主了。
“秦叔,你說婉婉知道這些事情會怎么想?”
秦總管一愣,沒想到王爺會突然問這個。
“依老奴看,柳小姐聰慧過人,定然能明白王爺的難處。”
蕭如雪苦笑:“明白又如何?她并不知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等她,又怎么能體會我的心情。”
他想起幾日前在柳府偶遇婉婉的場景。她還是那般清麗脫俗,可眼底的疲憊卻怎么也掩飾不住。她對他行禮時,那一聲“王爺”,生疏得讓他心疼。
突然,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王爺,劉副將回來了,說是有要事稟報。”
蕭如雪整理了一下衣袍:“讓他進來。”
劉副將快步走入,行禮后壓低聲音道:“王爺,軍中有異動。”
“說。”
“有人在暗中收買將士,似乎是想...”劉副將欲言又止。
蕭如雪眼神一冷:“想讓他們倒戈?”
“是。”劉副將點頭,“而且...那些人似乎與東宮有關。”
蕭如雪沉默片刻,突然問道:“可查到具體是誰在運作?”
“是...趙尚書府上的管事。”
蕭如雪冷笑:“趙尚書?呵,他倒是會挑時候。”
趙尚書是皇兄的心腹,這次出手,顯然是得到了授意。皇兄這是要逼他做選擇了。
“王爺,現在該如何處置?”劉副將問道。
蕭如雪走到窗前,眼神變得堅定:“先不要聲張,繼續盯著。”
待劉副將退下后,秦總管小心翼翼地問:“王爺,您是不是已經有了決斷?”
蕭如雪沒有回答,只是凝視著遠方。
東陵軍是父皇的遺命,是他的責任。可柳婉婉,是他的心之所向。
可如今,皇兄逼他做出選擇。
若是讓婉婉嫁入權貴之家,他或許能保住東陵軍,可她的未來將會如何?
若是讓她入宮為妃,他雖能保她平安,可這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