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將軍府內(nèi)一片昏暗。秦老夫人坐在檀木椅上,手中的帕子被揉搓得幾近褶皺。窗外傳來幾聲鳥鳴,驚擾了她紛亂的思緒。
“這藥也不知道還能吃多久......”她望著桌上的藥碗,眉頭緊鎖。
近來府中日子愈發(fā)艱難,連日常用度都要精打細(xì)算。想到這里,她不由得又想起了柳婉婉。那丫頭在時(shí),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如今卻是一團(tuán)亂麻。
“夫人,該用藥了。”丫鬟端著藥碗走近,語氣恭敬。
秦老夫人擺了擺手:“放著吧。”
藥碗擱在桌上,熱氣裊裊上升。她盯著那碗藥,思緒又飄向了遠(yuǎn)方。柳婉婉如今可不一樣了,是護(hù)國公府的千金小姐。若是東陽能娶了她,立刻就能承爵......
自從動(dòng)了這個(gè)念頭,她心里越想越覺得可行。
“老夫人。”蘇氏的聲音從外間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進(jìn)來吧。”
蘇氏推門而入,看見桌上那碗未動(dòng)的藥,微微蹙眉:“您這是又在想什么?藥都涼了。”
“還能想什么?”秦老夫人嘆了口氣,“就是在想柳婉婉的事。”
蘇氏在一旁坐下,輕聲道:“您是在想二叔的親事?”
“可不是么?”秦老夫人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這些日子,我翻來覆去就想著這事。那丫頭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若是能重新......”
話未說完,她又搖了搖頭。
“您在擔(dān)心什么?”
“擔(dān)心?”秦老夫人苦笑一聲,“擔(dān)心的事太多了。端昭和東陽原本該有出息的,可如今......”她頓了頓,“外頭那些閑言碎語你也聽到了,一個(gè)被俘虜過的女人,不僅損了將軍府的名聲,還連累了東霖和少柔的婚事。”
窗外一陣風(fēng)吹過,帶起幾片落葉。屋內(nèi)的燭火搖曳,在墻上投下晃動(dòng)的影子。
“要是東陽能承爵......”秦老夫人喃喃自語,“至少有了國公府這塊金字招牌,東霖和少柔的親事也能好好挑選一番。”
蘇氏沉默片刻,道:“您是在想,若是柳婉婉回來,府里的境況就能改善?”
“那丫頭向來孝順,”秦老夫人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懷念,“在府里時(shí),什么事都打理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摹!?
“可是......”蘇氏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秦老夫人打斷她,“之前鬧得那樣不愉快,她未必肯回來。可你想想,她對(duì)東陽的心思,咱們都清楚。再說了,就算她現(xiàn)在立了功,可到底是個(gè)女子,那些世家大族哪個(gè)會(huì)要她?”
蘇氏看著她疲憊的面容,輕聲道:“您說得對(duì),可問題是,該找誰去說這門親事?”
“讓你二嬸去吧,”秦老夫人思索道,“她和柳婉婉有些交情,上次你去國公府,連門都進(jìn)不去,你二嬸去了倒是見著了人。”
“這恐怕不妥,”蘇氏面上閃過一絲難堪,壓下了心中的不舒服,還是搖了搖頭,“依我看,您不如親自去一趟。”
“我去?”秦老夫人的聲音陡然提高,“這不是自降身份嗎?”
“您想想,帶著病去,顯得誠意十足。她若是連病重的婆母都不見,豈不是更壞了名聲?”
秦老夫人沉默良久,終于嘆了口氣:“你說得對(duì),只是......”
話未說完,外頭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丫鬟慌慌張張地跑進(jìn)來:“老夫人,二少爺回來了!”
秦老夫人一驚:“東陽?他怎么這時(shí)候回來了?”
門外,秦東陽的身影漸漸清晰。他臉色有些蒼白,眼中帶著幾分疲憊。
“母親。”他走進(jìn)屋,向秦老夫人行禮。
“你這孩子,”秦老夫人看著兒子憔悴的模樣,心疼道,“怎么這時(shí)候回來了?可用過晚飯?”
秦東陽搖搖頭:“不餓。”
“這可不行,”秦老夫人招呼丫鬟,“快去廚房熱些飯菜來。”
秦東陽卻擺手阻止:“母親,我有事要說。”
秦老夫人和蘇氏對(duì)視一眼,都從對(duì)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什么事這么急?”
秦東陽深吸一口氣:“我聽說,您想讓二嬸去找婉婉?”
秦老夫人一愣:“你......你怎么知道的?”
“府里的事,我都知道,”秦東陽的聲音有些低沉,“母親,這事還是算了吧。”
“為什么?”秦老夫人不解,“你對(duì)她......”
“正因?yàn)閷?duì)她,”秦東陽打斷母親的話,“所以更不能這樣。”
屋內(nèi)一時(shí)陷入沉默。燭火依舊搖曳,在每個(gè)人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東陽,”秦老夫人終于開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們?”
秦東陽沉默片刻,道:“我今日去了趟國公府。”
“什么?”秦老夫人和秦蘇氏同時(shí)驚呼。
“我去見了婉婉,”秦東陽的聲音很輕,“她......她變了很多。”
秦老夫人急切地問:“她說什么了?”
“她什么都沒說,”秦東陽苦笑,“因?yàn)槲腋緵]見到她。”
“沒見到?”
“是的,”秦東陽點(diǎn)頭,“我在府門外站了整整一個(gè)時(shí)辰,最后還是離開了。”
秦老夫人愣住了:“你是說......”
“母親,”秦東陽的聲音突然變得堅(jiān)定,“我們不能再打擾她了。她現(xiàn)在過得很好,不需要我們的打擾。”
“可是......”
“我知道府里現(xiàn)在困難,”秦東陽打斷母親的話,“但這不是理由。我會(huì)想辦法的。”
秦老夫人看著兒子堅(jiān)定的眼神,一時(shí)不知該說什么。
“時(shí)候不早了,”秦東陽起身,“母親早些休息吧。”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開,只留下滿室的沉默。
秦老夫人望著兒子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陣疲憊。她端起早已涼透的藥碗,一飲而盡。
苦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卻比不上心中的苦楚。
“也許......”蘇氏輕聲道,“二叔說得對(duì)。”
秦老夫人沒有回答,只是望著窗外漸深的夜色,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