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胯下駿馬疾馳而歸，馬蹄聲驚起了路邊的飛鳥。府中的下人見他臉色陰沉，紛紛低頭避讓。

“將軍回來了。”管家趕忙迎上前。

“夫人在哪？”秦東陽聲音冰冷。

“夫人在映月居?！?

他大步朝映月居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庭院里花團錦簇，卻襯得他心中更加荒涼。

“柳婉婉！”他怒吼一聲闖了進去。

翠環(huán)慌忙擋在柳婉婉面前，“你...你要做什么？”

“翠環(huán)，退下。”柳婉婉平靜的聲音響起，仿佛早就料到他會來。

秦東陽冷眼看著端坐在那里的柳婉婉，她一如既往地沉靜優(yōu)雅，正細細的品著茶，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這份從容更是激怒了他。

“你昨日進宮，是不是去求陛下收回賜婚旨意？”他冷聲質(zhì)問，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

柳婉婉放下茶盞，抬眸看他，眼中閃過一絲受傷，“我沒有?！?

“沒有？”秦東陽冷笑，“那你昨日為何進宮？為何今日陛下對我態(tài)度大變？你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端家小姐，所以想要阻止這門親事？”

柳婉婉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心中一陣發(fā)涼。曾經(jīng)那個溫和有禮的秦東陽，此刻竟是這般咄咄逼人。她忽然明白，或許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你倒是說話！”秦東陽見她沉默，更加篤定了心中的猜測，“陛下答應你了嗎？是不是要收回旨意？”

柳婉婉緩緩搖頭，“你和端小姐的婚事會如期舉行?！彼穆曇艉茌p，卻字字如刀，劃在秦東陽心上。

“那你進宮做什么？”

“我只是去向陛下請安。”柳婉婉低頭繼續(xù)品茶，仿佛這樣就能掩飾眼中的酸澀。

“請安？”秦東陽冷笑，“你以為我會相信嗎？你從未主動進宮請安，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

秦東陽站在院中，目光冷冽如刀。庭院里的花香縈繞，卻驅(qū)散不了空氣中的凝重。

“柳婉婉，這是我用軍功換來的婚事，你若是去告狀，只會讓陛下寒了將士們的心。”他的聲音里帶著怒意，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腰間的佩劍。

檀木椅上，柳婉婉端坐如常。茶盞中的水紋微微蕩漾，映照著她平靜的面容。院中的海棠開得正好，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

“今日陛下傳召我入宮，卻又不見，想必是你在背后搬弄是非?！鼻貣|陽踱步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柳婉婉抬眸看他，目光清澈見底。院中的風忽然大了些，吹得她鬢邊的碎發(fā)輕輕晃動。她不語，只是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

秦東陽見她不說話，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懶得跟你斤斤計較，已是仁至義盡。你若安分守己，待我與端昭成親后，自會讓你有個孩子傍身。”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施舍什么。柳婉婉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jié)泛白，卻又很快松開。

“翠環(huán)，送客?！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翠環(huán)立刻上前，眼圈微紅，“將軍請回。”

秦東陽冷哼一聲，轉(zhuǎn)身時衣袖掃過茶案，茶盞應聲而碎。碎片四濺，茶水灑了一地，卻無人在意。

待他走后，翠環(huán)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靶〗?.....”她的聲音哽咽，手中的帕子被揉得皺巴巴的。

柳婉婉起身，走到翠環(huán)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哭什么？”她的聲音依舊平靜，仿佛方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奴婢替小姐不值！”翠環(huán)抽噎著，“小姐對將軍府這般用心，他們卻......”

柳婉婉笑了笑，眼底卻沒有笑意，“在他們眼里，我從來都不重要?！彼叩皆褐?，望著那株開得正盛的海棠，“就像這海棠，開得再好，也不過是供人觀賞的景致罷了。”

“可是小姐......”

“好了，”柳婉婉打斷她，“去收拾一下吧，地上的碎片別傷著人?！?

翠環(huán)擦著眼淚，猶豫道：“小姐，那些跟著您嫁來的人......”

“他們的身契在我這里，自然是要帶走的?！绷裢裱壑虚W過一絲冷意，“端昭那人，對他們不會手下留情?！?

想起當初嫁來時的場景，柳婉婉不禁有些恍惚。那日天氣晴好，她穿著大紅嫁衣，坐在八抬大轎里，心中滿是憧憬。蘇嬤嬤、杜嬤嬤，還有八個下人，都是母親精心挑選的陪嫁。

母親握著她的手，叮囑道：“婉婉，這些人都是跟了我們多年的老人，你要善待他們?！?

“女兒明白?！彼嵵貞隆?

這一年來，因著老夫人病重，她掌管著將軍府上下。那些陪嫁來的人，都被她安排在要職上。一來是將軍府確實人手不足，二來用自己的人也放心。

至于嫁妝，早已貼補了不少。光是老夫人的藥材，就花去了大筆銀錢。她不曾計較過，只當是盡孝道?？扇缃裣雭?，卻覺得可笑。

第二日，柳婉婉照例去看老夫人。

老夫人的院子里，墨神醫(yī)正在診脈。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屋內(nèi)檀香裊裊，卻掩不住藥味。

老太太望見她進門，臉上露出笑意，“一會兒端昭也要來，你們姐妹見見面，往后要好好相處?！?

柳婉婉站在一旁，不語。她看著老夫人蒼白的面容，想起這一年來的點點滴滴。多少個日日夜夜，她守在這里，端藥、喂藥，不敢有半分懈怠。

待墨神醫(yī)寫完藥方，柳婉婉道：“墨伯父，我送您。”

走在回廊上，風吹動著廊下的風鈴，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墨神醫(yī)嘆了口氣，停下腳步。

“傻小姐，這家人不值得你這般付出。往后不必再請我來，我不會再來了?！彼恼Z氣里帶著憐惜。

柳婉婉微微一笑，“墨伯父放心，我已決定和離?！?

“這才是我認識的柳家女兒?！蹦襻t(yī)欣慰道，“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會替她診治。老夫人這病，說重不重，說輕不輕，全憑心情?！?

柳婉婉送走墨神醫(yī)，獨自站在院中。秋日的陽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遠處傳來下人們的說話聲，一切都是那么尋常。

翠環(huán)端著茶盤走來，“小姐，該用午膳了?！?

柳婉婉收回思緒，“去準備吧?！?

她轉(zhuǎn)身往內(nèi)院走去，腳步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