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睡不著？”刃袖隔著簾子輕聲問道。聲音里帶著幾分困倦，卻依然溫柔。

柳婉婉抱著膝蓋，輕聲道：“有些心事。”

話音剛落，窸窸窣窣的聲音此起彼伏，其他人也都坐了起來。布簾被輕輕掀開，幾個人影悄悄鉆了進來。

燁蕓揉著惺忪的睡眼，靠在柳婉婉肩上：“什么心事啊？說出來讓我們開心開心。”

“我在想......”柳婉婉猶豫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如果我把秦東陽的事告訴元帥他們，會不會被認為是在和端昭較勁？”

“啊？”刃袖驚訝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原來不是嗎？我還以為你就是要把她比下去呢！”

柳婉婉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心里更加沉重：“連你都這么想，那元帥他們肯定也會這樣想了。”

司紫打了個哈欠，一邊撓著頭皮一邊說：“比就比唄，你確實比她強啊！現在你可是千戶，那可是從五品將軍的級別！”

“我不想跟她一較高下。”柳婉婉躺回床上，望著帳頂說，“我是想完成父兄的遺愿，助元帥收復西陲。”

“我們當然相信你。”糯米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但關鍵是皇上和東陵王信不信，他們才是決定你去留的人。”

帳內一時陷入沉默。夜風掀動帳篷，發出輕微的響動。遠處又傳來一聲狼嚎，這次聽起來更近了些。

燁蕓突然說：“那又怎樣？婉婉姐立的可都是實打實的戰功！這些日子，我可是親眼看著你帶兵沖鋒陷陣的。”

“對！”刃袖拍著被褥，憤憤不平，“都是那對賤人的錯，等他們來了，看我不扭斷他的脖子！”

柳婉婉鼻子一酸，聲音有些哽咽：“他們大概會說，是母親眼光不好......”

柳紫哼了一聲：“柳夫人確實眼瞎，等回京我非得好好說說她不可。當初要不是她一意孤行，也不會......”

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帳內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柳婉婉的淚水無聲滑落，像斷了線的珠子，在昏暗的燭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你找不到她了，她不在了。”她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指尖無意識地揪著衣角，仿佛這樣就能給自己一點安全感。

“什么？”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問道，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

柳婉婉將頭深深地埋進膝蓋里，滾燙的淚水打濕了裙擺。她的肩膀微微顫抖，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么。帳篷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是東都的探子...”她的聲音哽咽，手指緊緊攥著裙角，指節發白。“他們潛伏在京城，一夜之間，我侯府上下...全都...”

說到這里，她再也說不下去。那一夜的慘狀至今讓她在夢中驚醒，滿身冷汗。血腥的場景，凄厲的慘叫，還有那些倒在血泊中的親人，一幕幕如同夢魘般纏繞著她。

“若不是我那時已經嫁到將軍府...”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跡。“若是我還在家，或許能...”

“別說了！”司紫一把將她摟進懷里，聲音里帶著憤怒和心疼。她能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那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燁蕓也紅了眼眶，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婉婉姐，你還有我們。”

帳篷里的氣氛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

“那些該死的東都密探！”刃袖握緊了拳頭，指節發出咔咔的響聲。“他們現在在哪？”

柳婉婉搖搖頭，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有的死了，有的逃了。探子最擅長隱藏，一旦脫身，想要再找到他們...”

她沒有說出端昭的事。這些年輕氣盛的伙伴們若是知道真相，怕是立刻就會去找端昭拼命。她不能讓他們為自己涉險，這是她的仇，她的痛。

“不管他們躲到天涯海角，我們也要把他們找出來！”司紫咬牙切齒地說，眼中閃著寒光。

“對！等打完這場仗，我們就去找他們！”燁蕓握住柳婉婉的手，那份溫暖傳遞著無聲的支持。

糯米和刃袖也湊了過來，“我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他們的聲音堅定，不帶一絲猶豫。

柳婉婉看著這些真誠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伸手抱住他們，淚水卻怎么也止不住。這一刻，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那種被人珍視的感覺。

這一夜，五個人擠在一起，誰都沒能睡著。他們靜靜地依偎著，仿佛這樣就能分擔彼此的痛苦。

第二天一早，他們的眼睛都紅腫得厲害。還好司紫隨身帶著些脂粉，給大家都抹了抹。再加上他們本就灰頭土臉的，倒也沒人注意到異樣。

營地里一片忙碌，士兵們來來往往，為即將開始的進攻做著準備。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氛。

第一次佯攻開始了。燕軍突如其來的進攻確實打了楚國人一個措手不及。城樓上的弓箭手迅速列隊，密集的箭雨傾瀉而下，如同一片烏云遮蔽了天空。

攻城的士兵舉著盾牌，整齊劃一地向前推進。盾牌相互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腳步聲震動著大地。云梯和投石器也都準備就緒，隨時可以發起猛攻。

然而打了整整一個時辰，連城墻都沒摸到，燕軍就撤退了。這突如其來的撤退讓城頭上的楚國將士一時摸不著頭腦。

慕云澈站在城頭，眼中閃著輕蔑的光芒。他的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周身散發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

“就這點本事，也敢來攻城？”他冷笑道，聲音里充滿不屑。“東陵王也不過如此。”

柳崇德在一旁皺眉，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憂慮。“大帥，東陵王能連下二十余城，絕非等閑之輩。”他的語氣中帶著警告的意味。

慕云澈瞥了他一眼，眼中的輕蔑更甚。“那是你們無能。”這句話說得極重，讓柳崇德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第二次進攻比第一次聲勢更大。數萬大軍壓境，投石器不斷轟擊城墻。巨石撞擊城墻的聲音震耳欲聾，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

城墻上已經出現了裂痕，但在密集的箭雨下，進攻的軍隊還是被迫撤退。箭矢破空的聲音不絕于耳，偶爾夾雜著受傷士兵的慘叫。

慕云澈放聲大笑，他的笑聲中充滿了得意。“再等幾日，等他們斷了糧草，我們就能一舉拿下鳳城！”

他的笑聲回蕩在城頭，卻不知這正中了燕軍的計策。城下的燕軍將士們默默承受著這份嘲諷，等待著最后勝利的時刻。

夜幕降臨，營地里燃起了篝火。士兵們圍坐在火邊，低聲交談著。有人在擦拭武器，有人在包扎傷口，更多的人在思念遠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