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婉心急如焚，顧不得連日奔波的疲憊，連忙問道：“王爺，眼下形勢緊急，不該先想對策嗎？或是讓人立即送信回都城，請皇上立刻增派支援部隊？”

她的聲音有些嘶啞，眼中卻閃爍著急切的光芒。這一路上，她滿腦子都是邊關危急的消息，生怕晚一刻抵達，就會錯過最佳時機。

東陵王站起身，在帳內來回踱步。他的靴子踏在地毯上，發出輕微的聲響。片刻后，他停下腳步，靠在案桌上，修長的手指輕叩著腿面：“支援部隊調動需時，當務之急是募兵籌糧，否則首戰都撐不過去。”

他轉頭看向柳婉婉，眼中帶著贊許：“你親自來報信是對的，給了本王充足的準備時間。你先去休息兩日，之后回京城吧。”

“我不回去。”柳婉婉堅定地搖頭，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父兄都戰死西陲，我已經讓朋友們一同來此殺敵。”

說這話時，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那些逝去的親人面容在腦海中閃過，每一張臉都讓她心如刀割。

東陵王眉頭一皺，威嚴頓顯：“戰場不是兒戲，你父兄已經犧牲，若你有個閃失，本王該如何面對你娘親？”

帳內的氣氛一時凝重起來。燭火在微風中搖曳，在地上投下搖晃的影子。

他忽然想到什么，語氣一轉：“對了，你不是嫁給了秦東陽？望龍關大捷后他應該已回京，為何他沒有親自向陛下匯報？以他功臣之位，皇上總該信他幾分。”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直直刺入柳婉婉的心臟。她的瞳孔微微收縮，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沒想到東陵王連她嫁人這等小事都知曉，卻對侯府滿門被屠一事毫不知情。

沉默片刻，她轉而問道：“王爺就不好奇，為何東都會在簽訂和約后立即背信棄義，與楚國結盟？”

她心中疑惑更甚。東陵王對她帶來的消息幾乎是毫不懷疑就接受了，即便是相信二師姐云無痕的消息，可這也太不像是一個能在楚國虎狼之師手中奪回二十余城的統帥會有的判斷。

夜色漸深，遠處傳來幾聲悠長的號角聲。東陵王踱步到帳篷門口，掀開簾子望了望外面。月光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深邃的輪廓。

他摸了摸凌亂的絡腮胡，眸中閃過一絲銳利：“望龍關之戰本就蹊蹺，本王已派人去查，至今未有結果。你可知其中有何隱情？”

柳婉婉心頭一跳，強壓下內心的波動：“王爺為何會覺得那場大捷有問題？”

東陵王轉過身，走到桌案前坐下，目光如炬：“你七舅陣亡，二舅斷臂，魯將軍身負重創。秦東陽不過是個缺乏實戰的支援部隊將領，他奉命燒毀糧草放出勝利消息，本是拖延之計，卻讓東都投降，這太不合常理。”

柳婉婉心跳微微加快。她知道自己即將說出的話，或許會掀起驚濤駭浪。

“王爺，東都投降的真正原因，恐怕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簡單。”她的聲音很輕，卻在寂靜的營帳內格外清晰。

東陵王聞言眼神一暗：“哦？說說看。”

柳婉婉深吸一口氣，仔細斟酌著用詞：“望龍關一戰，表面上看是因為我軍燒毀了東都大軍的糧草，導致他們不得不投降。但是......”

“但是什么？”東陵王神色漸漸凝重。營帳內的空氣似乎都變得凝滯起來。

“這個理由太過牽強。”柳婉婉咬了咬唇，“東都與我朝交戰多年，邊境爭端從未停息。大大小小的秦役打了無數次，卻從未有過如此輕易就讓對方投降的先例。”

她停頓片刻，繼續道：“更何況東都并非斷了糧道，即便糧草被毀，也完全可以從其他地方調運。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暫時退兵罷了。”

東陵王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他站起身，在營帳內來回踱步：“確實如此。本王也覺得此事蹊蹺。你可是發現了什么？”

柳婉婉的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她知道接下來要說的話有多么危險，但事關重大，由不得她不說。

“我......”她猶豫了一下，“我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

東陵王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在哪里看到的？”

“兵部。”柳婉婉低聲道。

“你竟敢私闖兵部？”東陵王的聲音陡然提高，大步走到她面前，“你可知道這是殺頭的大罪？”

柳婉婉下意識地后退半步，但還是挺直了腰板：“我知道。但這件事太重要了，必須查個清楚。”

“為何不直接問秦東陽？”東陵王冷聲道，“他是支援部隊主帥，應該知道詳情。”

柳婉婉搖搖頭：“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秦將軍......他可能也被蒙在鼓里。”

東陵王瞇起眼睛：“說重點。”

“端昭。”柳婉婉深吸一口氣，“她在望龍關殺降屠村。”

營帳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燭火不安地跳動著，在帳篷內投下搖曳的陰影。

東陵王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你確定？”

“塘報和大捷奏本上都沒有提到這件事。”柳婉婉說，“但我在兵部看到的一些零散文書中，發現了蛛絲馬跡。”

“所以你就為了驗證這個猜測，冒險潛入兵部？”東陵王的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怒意，“你可知道一旦被發現會有什么后果？”

柳婉婉抿著唇不說話。她當然知道后果，但有些事情，由不得她不查。

“此事絕不可對任何人提起。”東陵王壓低聲音，“包括你母親。江湖險惡，天衍門難道沒教過你嗎？”

提到天衍門，柳婉婉心中一顫。她確實太過輕率了。

“端昭是端思明的女兒，因為剿匪有功被封為百戶。”東陵王皺眉思索，“一個百戶的官職，怎么可能有權限做出這樣的決定？除非......”

“除非她背后有人。”柳婉婉接過話頭，“而且這個人的地位足夠高。”

東陵王銳利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你是在懷疑秦東陽？”

柳婉婉沉默片刻，緩緩道：“我不敢妄下定論。但端昭能在短時間內升任百戶，確實與秦將軍有關。”

“單純的殺降屠村，不足以讓東都投降。”東陵王若有所思，“除非......”

“除非端昭手中有東都的重要人物。”柳婉婉說出了自己的推測，“而且這個人很可能已經......”

她沒有說完，但東陵王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東都才會如此迅速地與楚國結盟。”東陵王點點頭，“三十萬大軍已經在路上，預計二十五天后就能抵達北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