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婉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搖頭。這位母妃的心思，還真是一眼就能看穿。她低頭抿了口茶，借此掩飾眼中的復雜神色。

太后的目光何其敏銳，一眼便瞧出了自家妹妹眼底那絲不甘與躁動。她微微瞇起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紫檀佛珠，殿內沉香繚繞，卻掩不住那股若有若無的火藥味。

幾人閑話了一番，氣氛逐漸輕松，只是蕭如雪和柳婉婉還需要去拜見皇上和皇后，故而不能待太久。

等兩人去拜見皇上皇后時，太后便將惠太妃和劉嬤嬤單獨留了下來。殿內一時寂靜，只有沉香爐里青煙裊裊上升。

“劉嬤嬤。”太后開口打破了沉默，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王府不比宮里，人情往來復雜，一言一行都要格外謹慎。”

劉嬤嬤立刻會意，躬身應道：“老奴明白。”她的目光不著痕跡地瞥向惠太妃，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姐姐這話是什么意思？”惠太妃撇了撇嘴，眉宇間流露出幾分不悅，“我可是如雪的生母，王府內外大小事務，自然該由我來打理?！彼f這話時，語氣里帶著幾分理所當然。

太后冷笑一聲，手中的佛珠突然停了下來?！澳?？還是算了吧。”

“怎么就不行了？”惠太妃的聲音陡然提高，“難不成讓那個小丫頭來管？柳婉婉才多大年紀，能懂什么？”她說到“小丫頭”三個字時，語氣里滿是輕蔑。

殿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連站在一旁的宮女們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劉嬤嬤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她太了解這對姐妹的性格了。

“她再不懂，也比你強?！碧蠛敛豢蜌獾卮链┑溃抗馊绲栋沅J利，“當年在閨中，母親教你看賬本，你連門都摸不著。入宮后，若不是我護著你，你早就被人欺負得抬不起頭來了。”

惠太妃臉色一白，手指下意識地絞著衣袖。往事如潮水般涌來，那些羞愧的記憶讓她無地自容。

“你忘了如雪小時候那一遭？”太后繼續道，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意，“我才休養幾日，他就差點被人害死。若不是我及時查出真相，你現在還被蒙在鼓里?！?

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窗外的風聲都顯得格外刺耳?；萏氖种割澏吨?，那段往事是她心底最深的傷痕。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被萏鷱娹q道，聲音卻帶著幾分心虛，“再說誰能知道蘇美人那么陰險，給奶娘下藥，姐姐不是已經處置了嗎？”

“蘇美人為何要下藥？”太后冷聲道，每個字都像是重錘敲在惠太妃心上，“還不是你看她得寵就處處刁難，她這才狗急跳墻。就你這性子，還想管王府？省省吧?！?

惠太妃眼圈一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敖憬悻F在只疼柳婉婉，都不記得誰才是你親妹妹了?！彼穆曇魩е筒桓省?

太后看著她這副樣子，只覺得一陣頭疼。這些年來，她是不是太縱容這個妹妹了？

“你給我聽好了?！碧髤柭暤溃Z氣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你現在是長輩，是婆婆，卻在這兒跟兒媳婦爭寵，成何體統？要是傳出去，讓人笑話死。”

惠太妃雖然心有不甘，但見姐姐動了真怒，也只得低頭認錯，“是，妹妹知道了?！彼瓜卵酆?，睫毛微微顫動，遮掩住眼中的算計。

她心里暗自慶幸，還好姐姐不知道她私自動用了柳婉婉的嫁妝。若是讓姐姐知道了這事，今日這頓訓斥怕是要更嚴重了。

太后看著妹妹這副樣子，心中暗嘆。她太了解惠太妃了，這認錯的態度，不過是裝出來的罷了。這么些年了，她還是沒有變。

承福殿內，沉香裊裊升騰，金絲楠木的香爐中，一縷青煙裊裊上升，在殿內氤氳成一片朦朧。

柳婉婉跟隨蕭如雪向皇帝和皇后行禮，她的裙擺在地面輕輕鋪開，如同一朵綻放的蓮花。殿內一時寂靜無聲，只有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

“平身?！被实鄣穆曇舨患膊恍?，帶著一貫的威嚴。

柳婉婉緩緩起身，目光低垂，不敢抬頭。她能感覺到落在身上的幾道目光，讓她不由得攥緊了衣袖。

皇后的視線在柳婉婉身上停留片刻，目光從她如瀑的青絲滑到那張傾城容顏上。這樣的美貌，若是進了宮，只怕整個后宮都要為之失色。想到這里，她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氣。

她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了圣上，卻見皇帝的目光也落在柳婉婉身上。那眼神中帶著幾分耐人尋味，仿佛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皇后心頭一緊，這樣的眼神她再熟悉不過。每當遇到心儀的女子，皇帝總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好在柳婉婉已經嫁給了蕭如雪。想起當初皇帝那道口諭，皇后至今心有余悸。柳婉婉不是尋常女子，她那戰死的父兄在皇帝心中分量極重。更何況，這樣傾城的容貌，任誰見了都難以忘懷。

“皇嫂?！绷裢褫p聲喚道，聲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雨，輕柔婉轉。

皇后回過神來，沖她露出溫和的笑容：“坐吧。”她示意柳婉婉在旁邊的錦墩上落座。

即便知道皇帝對柳婉婉有幾分心思，但奪弟之妻這樣的事，皇帝斷然不會做。況且，這一切本就在皇帝的算計之中。逼著蕭如雪娶了柳婉婉，放棄兵權，這才是皇帝真正的目的。

柳婉婉進宮，從來都不在皇帝的考慮之中。至于現在皇帝是否后悔，那已經不重要了?；屎笮闹星宄退懔裢裾娴倪M宮，自己的后位也不會動搖。但后宮必定不得安寧，爭寵算計層出不窮。到那時，她這個皇后就成了無能之人。

作為皇后，她擔心的不僅是皇帝的真心，更是自己賢后的名聲。這些年來，她費盡心思維持后宮安寧，若是因為一個柳婉婉就功虧一簣，那才是最大的諷刺。

“進了王府可還習慣？”皇帝問道，目光在柳婉婉身上流連。

“回皇上，一切都好。”柳婉婉輕聲答道，聲音輕得幾乎要消散在空氣中。

皇帝點點頭，終于收回目光。他心中明白，對柳婉婉，他確實動了幾分心思。但朝堂穩定，兄弟和睦，遠比兒女情長重要得多。坐在這個位置上，注定要學會取舍。

殿內一時陷入沉默，宮女們垂手而立，連呼吸都放得極輕。蕭如雪站在一旁，面色如常，仿佛沒有察覺到殿內微妙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