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環跌跌撞撞地沖進來，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急：“姑娘，不好了！姑爺他...他被灌醉了！”

柳婉婉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眉頭微蹙：“怎么回事？詳細說說。”

“是師父和各派的人一起灌的。”翠環喘著氣，急切地解釋道，“他們說是什么梨花釀，非要姑爺喝。劉副將在旁邊勸了好幾次，可那些人根本不聽，一個勁地往姑爺杯子里倒酒。”

柳婉婉怔了怔。她知道這梨花釀的來歷，那是江湖中人特制的烈酒，尋常人喝上一杯就要醉上半天。

“姑娘，劉副將說姑爺實在是不好推辭。”翠環看著主子沉下來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補充道，“那些人輪番敬酒，說什么這是江湖規矩，姑爺不喝就是看不起他們。”

柳婉婉心里一沉，抬腳就要往外走。

“等等！”蘇嬤嬤連忙攔住她，“姑娘別急，我剛才看到幾個下人已經把姑爺扶回來了。”

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蕭如雪被兩個小廝攙扶著，腳步虛浮，整個人都醉得不成樣子。他原本清俊的面容此刻泛著不正常的潮紅，衣襟也有些凌亂。

柳婉婉看得心疼，快步上前接過他：“我來扶他進去。”

蕭如雪的身子很重，柳婉婉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扶到貴妃椅上。他身上酒氣熏天，顯然是被灌了不少。

“去打些熱水來。”她吩咐道，目光始終沒離開蕭如雪蒼白的面容。

翠環和玉環手腳麻利地端來熱水和帕子。柳婉婉沾濕帕子，輕輕擦拭他的臉，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什么珍寶。

“師父怎么能這樣？”她一邊擦拭一邊低聲說，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意，“他們一群人輪番勸酒，這哪是在敬酒，分明是在為難他。”

蘇嬤嬤在一旁嘆氣：“可不是么。姑爺從午后就被請去喝酒了，到現在連晚膳都沒用上一口。這么多烈酒下肚，這身子骨哪受得了。”

柳婉婉看著蕭如雪緊閉的雙眼，心里又氣又疼。她伸手輕輕點了幾個穴位，想讓他清醒些。

蕭如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目光渙散地看著眼前的人影：“婉婉...是你嗎？”

他伸手想去摸她的臉，卻不小心摸到了站在一旁的蘇嬤嬤粗糙的手。

“這臉怎么這么粗糙...我是在做夢嗎？”他嘟囔著，語氣里帶著幾分委屈。

柳婉婉忍不住笑了，眼角卻有些發酸：“你摸的是嬤嬤。”

蘇嬤嬤趕緊端來早就準備好的醒酒湯：“姑爺快喝些醒酒湯，這可是老方子了，最是管用。”

蕭如雪就著柳婉婉的手一口氣喝完，突然臉色大變，捂著嘴就往外沖。他跌跌撞撞地沖到廊下，扶著柱子就開始嘔吐。

柳婉婉心疼地看著他的背影，又氣他不懂得拒絕。她讓人打來清水，等他吐完回來，用力擦他的臉：“你就不會說不？非要喝那么多？”

蕭如雪靠在她肩上，虛弱地說：“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我本想著多喝幾杯就完了，誰知道...”

“那咱們的交杯酒估計要黃了。”柳婉婉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幾分遺憾。

她本想和他說說話的，問問蘇嬤嬤說的那些事。可如今，他醉成這樣，什么都問不了了。

“姑娘，要不讓姑爺先休息？”玉環小聲建議，“這樣下去，姑爺怕是要難受一整晚了。”

柳婉婉搖搖頭：“你們都下去吧，我來照顧他。”

看著下人們退出去，她輕輕撫摸著蕭如雪的臉。月光從窗欞透進來，映照在他的側臉上，平添幾分蒼白。

這個傻子，就不能為自己想想嗎？

她知道他不愿得罪人，可這樣委屈自己，又何必呢？那些人分明是存心刁難，他卻還要忍氣吞聲。

蕭如雪似乎感覺到她的情緒，迷迷糊糊地握住她的手：“婉婉...別生氣。我沒事的...”

柳婉婉心一軟，嘆了口氣：“好，不生氣。”

“姑娘。”蘇嬤嬤輕手輕腳地進來，“要不要給姑爺換身衣裳？這衣服都被酒水打濕了。”

柳婉婉點點頭，和蘇嬤嬤一起小心翼翼地給蕭如雪換上干凈的中衣。

“姑娘，你也該歇息了。”蘇嬤嬤看著柳婉婉疲憊的神色，心疼地說。

柳婉婉搖搖頭：“我再守會兒。”

她知道梨花釀的厲害，生怕蕭如雪半夜會不舒服。況且，她還有很多話想和他說，很多事想問他。只是看樣子，今晚可能沒法說了。

蘇嬤嬤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燭光映照下，她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舊事重現。

她將東西收拾好，悄然退出，將空間留給這對新人。

打也好，鬧也罷，都是小兩口的事。姑娘這會子是在氣頭上，但氣的可不是姑爺，是那些灌酒的人。

新房內，柳婉婉端著溫熱的濕帕子，輕輕為蕭如雪擦拭著臉龐。他的呼吸漸漸平穩，酒氣也慢慢散去。她的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了他。

“還難受嗎？”她低聲問道，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紅的臉頰上。

蕭如雪搖搖頭，借著這個姿勢，悄悄打量著她。燭光下，她的睫毛微微顫動，像是蝴蝶翅膀般輕盈。他看得入了迷，甚至忘記了回答。

柳婉婉察覺到他的目光，耳根微微發燙。她轉身去端茶，“漱漱口吧，去去酒氣。”

蕭如雪接過茶盞，目光卻始終追隨著她的身影。她的喜服已經換下了，穿著紫紅色的裙衫，整個人顯得格外嬌俏。

新房內處處懸掛著同心結，每一個都系得工整精致。紅燭的光芒透過這些結子，在墻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仿佛在訴說著什么。

“這些同心結......”蕭如雪放下茶盞，輕咳一聲掩飾著內心的緊張，“都是我親手做的，你覺得如何？”

柳婉婉正在整理桌上的果盤，聞言不由得抬頭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每個同心結都做工不同，卻又渾然一體，將整個新房裝點得喜氣洋洋。

“你會做這個？”她驚訝地看著他的手，那雙握劍的手，竟能打出如此精巧的結子。

“為了你，特意學的。”蕭如雪的聲音帶著幾分醉意，卻格外認真，“我想讓我們的婚事，多一些我的心意。”

柳婉婉心頭一顫，故意岔開話題：“要不要先喝合巹酒？”

“好。”蕭如雪站起身，雖然腳步還有些虛浮，但還是穩穩地走到她身邊坐下。

四目相對的瞬間，那些藏在心底的情意似乎再也掩飾不住。柳婉婉紅著臉低頭倒酒，金色的酒杯上系著紅綢，梅花酒的香氣在室內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