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傳來一陣喧鬧聲,想必是來幫忙的人又多了。柳婉婉站在窗前,看著院子里忙碌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距離成親之日只剩四天,可師父他們卻遲遲未到,這讓她心里愈發(fā)忐忑。她抬手輕撫著窗欞,指尖微微發(fā)涼。
院子里傳來細微的刻刀聲,柳婉婉循聲望去,看見大師兄柳綠楓正專注地雕刻著什么。他坐在老槐樹下,身邊散落著木屑,神情專注得仿佛忘記了周遭的一切。
“大師兄!”她快步走到院中,裙擺被風揚起,發(fā)絲也有些凌亂。
柳綠楓依舊低著頭,手中的刻刀在木塊上游走,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
“師父他們...可有傳信來說什么時候到?”她站在一旁,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期待。
刻刀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柳綠楓抬起頭,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啊,差點忘了告訴你。師父傳話說大伙都來不了,讓你成親后帶著王爺回云岫山看他們。”
“什么?”柳婉婉如遭雷擊,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可是...可是他們明明答應要來的。”
寒風吹起她的衣袖,她卻渾然不覺。腦海中回想起臨走時師父慈祥的笑容,二師姐給她準備的行囊,三師兄說等她找到如意郎君要親自來為她送嫁...雖然她和秦東陽成婚時,他們沒有來,但這一次,不一樣...
“你也知道師父的性子,”柳綠楓繼續(xù)低頭雕刻,刻刀在木頭上劃出一道道紋路,“這天寒地凍的,他連床都不愿意下,更別說千里迢迢來參加婚禮了。”
柳婉婉咬著唇,眼眶微紅,“其他師兄師姐難道都躲著不見人?他們總可以來吧?二師姐不是說要親手為我梳妝嗎?”
“師父都不來了,他們自然也不會來。”柳綠楓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再說了,你離開云岫山這些年,也沒回去看過他們,感情早就淡了。”
這話像一把刀,狠狠地扎進柳婉婉的心里。她踉蹌著后退了一步,靠在院中的石桌上才勉強站穩(wěn)。
“他們...真的是這么想的嗎?”她的聲音有些發(fā)顫,眼前浮現(xiàn)出在云岫山時的點點滴滴。
那時候師父教她醫(yī)術,二師姐陪她練功,三師兄逗她開心,四師妹跟她一起采藥...每一個畫面都那么溫暖,那么清晰。
柳綠楓手中的刻刀繼續(xù)在木頭上游走,發(fā)出細微的聲響,“這么多年你連點風聲都沒透給師門,吃了虧也不肯回山門,他們自然覺得你已經(jīng)不需要師門了。”
一陣冷風吹過,柳婉婉打了個寒顫。她默默低下頭,心里泛起一陣酸楚。
確實,這些年她太過忙碌,連一封家書都很少寫。每次想寫信時,又覺得自己沒什么大事要說,就這樣一拖再拖。直到遇到困難時,才想起要找?guī)熼T幫忙。
想到司紫之前說要帶著刃袖他們來參加婚禮,現(xiàn)在怕是也來不了了。她幽幽地嘆了口氣,在大師兄身邊坐下。
“還好大師兄在這里,”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到頭來只能讓小樂來送我出嫁。”
“這個嘛...”柳綠楓放下刻刀,眼中閃過一絲促狹,“師父交代了些事情要我去辦,再過兩天我就要遠行了。”
“什么?”柳婉婉猛地站起來,差點打翻了石桌上的茶盞,“大師兄,就不能等我成親之后再走嗎?”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突然覺得這場期待已久的婚禮變得索然無味。原本還想著要大辦特辦,現(xiàn)在看來,請幾桌柳家的親戚也就夠了。
柳綠楓看著她委屈的樣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其實師父根本沒說不來,只是想給這個不懂事的小師妹一個教訓。
看著她紅紅的眼圈,柳綠楓有些不忍心繼續(xù)演下去。但想到師父的叮囑,他還是硬著心腸沒說破。
“大師兄...”柳婉婉的聲音帶著哽咽,“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師父他們才不愿意來?”
柳綠楓嘆了口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柳婉婉坐在石凳上,雙手捧著臉,肩膀微微顫抖。院子里一片寂靜,只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是我太自私了,”她擦了擦眼角,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這些年太少回去看望師父和師兄師姐們。等成親后,我一定帶著王爺回云岫山請罪。”
看著她強顏歡笑的模樣,柳綠楓心中暗嘆。師父啊師父,您這懲罰未免太狠了些。
“對了,”柳婉婉突然想起什么,“大師兄這是在雕什么?”
柳綠楓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木雕,“沒什么,隨便刻著玩的。”
柳婉婉湊近一看,發(fā)現(xiàn)那是一對小人,做工精細,栩栩如生。仔細看的話,竟然有幾分她和王爺?shù)哪印?
“大師兄...”她的眼眶又紅了。
柳綠楓輕咳一聲,“行了,別哭了。這是給你的新婚賀禮,本來想等成親那天再給你的。”
柳婉婉小心翼翼地接過木雕,淚水模糊了視線。雖然師父他們不來了,但至少還有大師兄在身邊,雖然他過兩天也要離開。
“謝謝大師兄。”她哽咽著說。
柳綠楓擺擺手,“好了,回去準備吧。雖然師門的人不來了,但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
柳婉婉點點頭,捧著木雕回了房間。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氣。
不管怎樣,這場婚禮都要辦下去。等成親后,她一定要好好彌補這些年對師門的虧欠。
臘月二十二,寒風凜冽。
柳婉婉站在府門前,望著柳綠楓翻身上馬的背影,心頭涌上一陣難言的失落。寒風呼嘯,吹得她裙擺翻飛,發(fā)絲凌亂。她下意識地伸手攏了攏衣襟,卻仍覺得一陣寒意滲入骨髓。
“師兄,真的不能多留兩日嗎?”她快步上前,拉住他的袖子,聲音里帶著幾分懇求。指尖觸及布料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對方身上傳來的溫度,這讓她更加不舍。
柳綠楓轉(zhuǎn)過頭,目光溫和如春風拂面,“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走。”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卻讓柳婉婉心頭一緊。
天空陰沉沉的,厚重的云層壓得極低,仿佛隨時都會飄下雪花。柳婉婉抬頭看了看,心想著只愿成親那日莫要下雪才好。這個小小的愿望在心頭打了個轉(zhuǎn),卻又被風吹散。
“對了,”柳綠楓從懷中取出一張單據(jù),動作輕緩,“我在玉閣給你定制了首飾,你讓陳伯去取便是。”
“謝謝師兄。”柳婉婉接過單據(jù),心中一暖。紙張上還殘留著對方體溫,她小心翼翼地將其收好。
寒風越發(fā)猛烈,吹得她不住發(fā)抖。柳綠楓看她單薄的身影在風中搖曳,眉頭微皺,“回去吧,別送了。”
“不,我要送送師兄。”她倔強地搖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袖。
柳綠楓無奈一笑,也不再勸,只是催動馬匹,緩緩離去。馬蹄聲在石板路上清脆作響,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