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管事，有事？”柳綠楓抬眼看去。

陳管家搓了搓手，笑道：“柳公子，老奴特地準備了筆墨紙硯，您若是想畫畫了，隨時都可以...”

柳綠楓點了點頭，微笑道：“陳管家，有心了。”

陳管家連連擺手道不敢，柳綠楓又道：“兩日后賞畫論道的事還要勞煩陳管家多多費心。”

“好嘞！”陳管家興沖沖地應下，退了下去。

翠環這時輕步走進來，手中端著一盤新鮮的水果：“柳大師兄。”

“翠環也長高了，”柳綠楓看著這個從小跟在柳婉婉身邊的丫頭，語氣溫和，“更漂亮了。”

翠環紅著臉退到一旁，將果盤放在桌上，又悄悄看了眼柳婉婉，見她神色如常，這才放心地退了出去。

柳綠楓端起茶杯，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柳婉婉身上。從前在云岫山時，這丫頭受了點委屈就要鬧得人盡皆知，師兄師姐們都要哄著。可如今遇到大事，靜靜地裝啞巴。

他看著她清瘦的側臉，想起臨行前師父的叮囑，心中更添幾分擔憂。京城水深，這丫頭性子單純，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得來。

兩日后，

東陵王府門前，馬車絡繹不絕，車輪碾過青石板路面發出細微的轆轆聲。

今日是惠太妃設宴的日子，京城權貴家的夫人小姐們紛紛趕來赴宴。門前的侍衛們忙著引導馬車停靠，通報客人身份，整個府邸籠罩在一片熱鬧喧囂之中。

冬日的寒風呼嘯，雪花飄落。往年這個時節，東陵王府的御花園里早已是一片銀裝素裹，園中的玉蘭樹傲雪綻放，為這座氣派的府邸增添了幾分詩意。可今年的玉蘭樹卻被移到了偏僻角落，連幾朵花都不曾開放，光禿禿的枝干在寒風中搖曳。

這場以賞雪為名的宴會，誰都心知肚明是惠太妃想要炫耀的心思。

大廳內，暖爐燒得正旺，沉香裊裊升起。惠太妃今日的打扮格外用心，一襲紫紅織錦繡荷花襦裙，外罩純白狐裘，發髻高聳如云，金鑲紅寶石的頭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端坐在主位上，眉眼含笑地接待著來客，舉手投足間盡顯雍容華貴。

“臣婦參見太妃娘娘。”一位身著翠綠色錦緞長裙的貴婦人款款行禮。

惠太妃微微頷首：“夫人免禮。今日天寒，快些坐下暖暖身子。”

貴婦人謝過，退到一旁的座位上。她眼角余光瞥見大長公主正從外面進來，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大長公主雖也是盛裝出席，但在惠太妃面前卻顯得黯然失色。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眼角的皺紋怎么遮掩也掩不住，厚厚的脂粉反而讓她顯得更加蒼老。她由丫鬟引著走進了正廳。

“長公主來了。”惠太妃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得意，“快請上座。”

兩位慈太妃托病未至，顯然是不愿看這場炫耀的戲碼。其他命婦們卻不得不來，畢竟這是東陵王府的宴會，誰敢不給這個面子？

正說話間，外面又傳來通報聲：“華陽郡主到！”

華陽郡主帶著秦少柔緩步走進大廳。秦少柔今日穿著最新款式的衣裳，戴著精致的首飾，白皙的肌膚襯得她愈發嬌艷。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滿了星光。

“參見太妃娘娘。”秦少柔行禮時故意露出驚訝的神色，隨即又趕緊低下頭，“太妃息怒，我第一次見到太妃，被您的美貌驚到了，一時忘形，實在失禮。”

這番話說得恰到好處，既顯得真誠，又不會太過諂媚。惠太妃聞言，眉開眼笑：“你是哪家的姑娘？說話如此動聽。”

“小女是將軍府秦東陽之妹秦少柔，太妃娘娘氣質高貴，小女初見時還以為是菩薩娘娘下凡呢。”秦少柔聲音輕柔，帶著幾分羞怯。

這番話正中惠太妃心意，她平日最愛供奉白玉觀音，最喜歡別人夸她慈悲雍容。她滿意地看著秦少柔，吩咐道：“劉嬤嬤，把我那串珍玉手串賞給這丫頭。”

劉嬤嬤雖有遲疑，但還是按太妃吩咐取來了珍玉手串。那手串色澤艷麗，每一顆珠子都圓潤飽滿，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秦少柔接過手串，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但面上仍是一派虔誠：“多謝太妃娘娘賞賜，小女定日日祈禱，愿太妃娘娘福壽安康。”

“好孩子，以后常來陪本宮說說話。”惠太妃笑得更加開懷。

“小女定當常來請安。”秦少柔心中歡喜，面上卻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謙遜。

在場的命婦們看在眼里，有人暗自搖頭，有人冷笑。大家都看得出來，這不過是個投機取巧的小丫頭，偏偏太妃還真吃這一套。

秦少柔見太妃開心，不由的繼續奉承道：“太妃娘娘，小女聽說您最近新得了一幅《觀音大士圖》，不知能否有幸一觀？”

惠太妃眼睛一亮：“你也喜歡佛畫？”

“小女自幼便愛看佛畫，覺得那些畫作能讓人心生向善之念。”秦少柔說著，又露出向往的神情，“尤其是太妃娘娘收藏的畫作，想必更是精品中的精品。”

惠太妃被她這番話取悅，立即吩咐人取來畫軸。眾人紛紛圍上前去觀賞。

秦少柔暗自得意，今日這一步算是走對了。在太妃面前刷了一波好感，日后行事也能方便許多。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大長公主，卻見對方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她微微一驚，連忙低下了頭。

大廳內的氣氛漸漸熱絡起來，觥籌交錯間，諂媚奉承之聲不絕于耳。這時，一名貴婦人忽然開口問道：“護國公府的柳小姐怎么沒來？”

這一問，讓在座的眾人都愣了一下。大殿內的談笑聲戛然而止，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是啊，柳婉婉作為即將進門的兒媳，今日太妃設宴，她理應出席才是。

惠太妃端著精致的青瓷茶盞，纖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杯沿。她眼皮都未抬一下，語氣淡漠：“本宮的觀雪盛宴，非富即貴才能入場。”

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卻如一塊巨石落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

殿內眾人面面相覷，心下了然。有人低聲議論，有人暗自搖頭，更多的人則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顯然，這位太妃看不上自己未來的兒媳。

雪花輕輕飄落，透過雕花窗欞灑進殿內，為這場宴會平添幾分清冷。沉香裊裊升起，卻驅散不了這份寒意。

“聽說柳小姐這些日子一直在忙著操練新兵，”一位穿著鵝黃色錦袍的夫人笑著說道，“想必是太過勞累，才不得不缺席今日的宴會吧。”

“是啊是啊，”另一位夫人接話道，“畢竟統領三軍不是易事，更何況柳小姐還要準備婚事。”

這話聽著像是替柳婉婉解圍，實則暗含諷刺。

雖說柳婉婉出身國公府，還立下過戰功，可到底是個和離的女子。而蕭如雪貴為親王，這門親事，確實是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