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柳婉婉,總是安靜地坐在院子里繡花,聽到他的腳步聲就會抬起頭,露出溫柔的笑容??伤??為了所謂的顧慮,連最基本的夫妻之實都沒有給她。
如今想來,若是當(dāng)時圓了房,她也不會這般輕易就同意和離了吧?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的雪花打在窗欞上,發(fā)出輕微的響聲。秦東陽伸手,一片雪花落在掌心,轉(zhuǎn)瞬即逝。就像他和柳婉婉的婚姻,還未真正開始就已結(jié)束。
“大少爺,老夫人請您過去?!遍T外傳來婆子略顯急促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秦東陽整理了下有些凌亂的衣袍,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向母親的院子。
剛踏進(jìn)屋內(nèi),撲面而來的熱氣讓他微微瞇起眼。炭盆里的火燒得正旺,映得室內(nèi)一片通紅。秦老夫人端坐在太師椅上,秦少柔則倚在她身邊,眼睛還紅紅的,但嘴角已經(jīng)帶著得意的笑。
“少柔的想法很好。”秦老夫人開門見山,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扶手,“只要能得到大長公主引薦給惠太妃,嫁入東陵王府是再好不過的親事了?!?
“不可能?!鼻貣|陽直接否定,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東陵王不會看上她?!?
“你這是什么話?”秦老夫人不悅地皺起眉頭,聲音陡然提高,“你妹妹可是將軍府的嫡女,從小受我親自教導(dǎo)。除了在家里偶爾任性些,在外頭誰不夸她大方得體?”
秦少柔聽到母親的話,挺直了腰板,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況且,”老夫人繼續(xù)道,語氣里帶著幾分輕蔑,“東陵王連柳婉婉那樣的棄婦都能看上,怎么會看不上你妹妹?只要惠太妃喜歡,東陵王為了盡孝,自然會聽母親的?!?
秦東陽看著母親和妹妹執(zhí)迷不悟的樣子,只覺得一陣疲憊。他們根本不知道東陵王是什么樣的人,也不知道柳婉婉在他心中的分量。
隨她們?nèi)グ?。等被華陽郡主耍了一道,自然會明白皇家不是那么好嫁的。
臘月初一,惠太妃帶著一大群宮人浩浩蕩蕩搬進(jìn)東陵王府。原本清凈的王府頓時熱鬧非凡,處處都是太妃的聲音。
從前院到后院,所有的擺設(shè)都按照太妃的喜好重新布置。紅木家具換成了楠木的,窗欞上的雕花也重新描金,就連園子里的花木都重新規(guī)劃了位置。
惠太妃剛安頓下來,就開始大肆操辦賞雪宴。她讓人廣發(fā)請?zhí)?,把宮里的太妃們、朝中命婦全都請來。請?zhí)玫氖巧系鹊慕鸩垼恳粡埗加弥焐皩懢?,顯得格外氣派。
唯獨漏掉了一個人——柳婉婉。
“母妃為何不請婉婉?”蕭如雪站在太妃院里,看著案上堆積如山的請?zhí)碱^微皺。
“她是你未來的王妃,現(xiàn)在以客人身份來不合適?!被萏Σ[瞇地解釋,手中的茶盞輕輕晃動,茶香四溢。
蕭如雪點點頭。他太了解母妃的性子,所謂賞雪不過是炫耀的借口。讓婉婉來參加這種場合,只怕會讓她不自在。
“對了,”惠太妃突然想起什么,“聽說秦將軍家的小姐要來?”
“是?!笔捜缪┑瓚?yīng)了一聲,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那丫頭倒是生得標(biāo)致?!被萏鸂钏茻o意地說道,“就是不知道性子如何。”
蕭如雪沒有接話,只是望著窗外紛飛的雪花。他知道母妃打的什么主意,但那些心思在他這里注定要落空。
惠太妃見兒子不接話,也不惱。她望著窗外飄落的雪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她要讓柳婉婉知道,這東陵王府,可不是那么好進(jìn)的。
護(hù)國公府內(nèi),
柳婉婉坐在書房里,眉頭緊鎖地盯著面前堆積如山的圖紙。窗外的寒風(fēng)呼嘯,吹得窗欞作響。
這些都是父兄生前留下的兵防圖和演練陣法圖,有些已經(jīng)泛黃,邊角也有些破損。紙上密密麻麻的筆跡,每一筆都凝聚著他們的心血。望龍關(guān)的城防布局、西陲的要塞部署,甚至連一些偏僻的關(guān)隘都有詳細(xì)記載。
她輕輕撫過紙面上那些潦草的筆跡,指尖微微顫抖。父兄在邊關(guān)鎮(zhèn)守時日夜操勞,為的就是守護(hù)這片山河。如今他們已經(jīng)長眠于九泉之下,留下這些珍貴的資料,卻需要她日以繼夜地整理。
“姑娘,喝些參茶吧?!毖诀弑碳t端著茶盤走進(jìn)來,擔(dān)憂地看著她,“您已經(jīng)連續(xù)看了好幾個時辰了?!?
柳婉婉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接過茶盞抿了一口。溫?zé)岬牟杷^喉嚨,驅(qū)散了些許疲憊。這幾天只整理了小部分,卻已經(jīng)覺得頭昏腦脹。
“樂兒今天怎么樣?”她放下茶盞問道。
“小少爺今天說了好幾個字呢!”碧紅眼睛一亮,“雖然還不太清楚,但已經(jīng)能叫'姐姐'了?!?
聽到這個消息,柳婉婉緊繃的面容終于舒展開來。想到樂兒終于能說話了,她心里的一塊大石總算落地。但隨即想到惠太妃的宴席,眉頭又皺了起來。
“姑娘在為宴會的事發(fā)愁嗎?”碧紅小心翼翼地問道。
柳婉婉沒有回答,只是將手中的圖紙重新攤開?;萏e辦賞雪宴卻不邀請她,用意不言而喻。不過她本意也并不想?yún)⒓泳褪橇恕?
正想著,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姑娘,東陵王爺來了?!毖诀咴陂T外輕聲稟報。
柳婉婉抬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是午后。寒風(fēng)卷著幾片枯葉掠過窗欞,天空陰沉沉的,仿佛隨時會下雪。
蕭如雪走進(jìn)書房時,身上還帶著寒氣。他的臉上帶著疲憊,眼底有淡淡的青色,顯然這些天沒休息好。他在椅子上坐下,就開始絮絮叨叨地背誦律法條文。
“...故意殺人者,處死刑;過失致人死亡者,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因防衛(wèi)過當(dāng)致人死亡者,減輕或者免除處罰...”
“王爺,”柳婉婉打斷他的背誦,“你已經(jīng)連續(xù)背了三天了?!?
蕭如雪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倔強,“身為刑部卿,豈能不熟知律法?這是職責(zé)所在。況且...”他頓了頓,“這些律法條文都是前人用鮮血和教訓(xùn)換來的,每一條都關(guān)系著百姓的性命?!?
柳婉婉看著他憔悴的面容,不由得嘆了口氣,“我知道王爺盡責(zé),但也要注意身體?!?
“皇上為何突然讓你去管理刑部?”她隨口問道,“這種活兒絕對能惹一身騷。”
蕭如雪的眼神瞬間暗了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面,“六部九卿,皆是重任。皇上信任我,我自當(dāng)竭盡全力?!?
話雖如此,但柳婉婉還是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不安。從戰(zhàn)場到刑部,這樣的轉(zhuǎn)變確實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