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婉冷冷看著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意。那些被掩埋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每一幕都清晰如昨。
“端昭,你說我恨你,我確實恨你,恨入骨髓。”柳婉婉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濃濃的恨意,“望龍關的事,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我柳家滿門被屠,與你脫不了干系。”
端昭臉色驟變,顯然沒料到柳婉婉竟知道得如此清楚。她的身子微微后退,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你、你胡說什么?”端昭的聲音有些發抖,“你柳家被屠,與我何干?”
柳婉婉緩緩起身,腳下的水漬在她每一步踏出時發出輕微的聲響。窗外的雨絲綿密,打在琉璃瓦上發出細碎的響聲,仿佛在為即將發生的一切奏響前奏曲。
柳婉婉走到端昭面前,目光在對方狼狽的面容上逡巡。那曾經意氣風發的女將軍此刻卻像個瘋婦,狼狽不堪地站在她面前。
“慕云澈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柳婉婉的聲音輕柔卻透著寒意,“你還真以為自己是那個所向披靡的女將軍?”
端昭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的目光閃爍,像是要在柳婉婉臉上找出一絲破綻。可惜,那張精致的面容上只有譏諷與憐憫。
“秦東陽不過是把你當個新鮮玩意兒罷了,”柳婉婉繼續道,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若真把你放在心上,又怎會只給你個平妻的位置?”
“他是顧及你的面子!”端昭聲音顫抖,眼中閃過一絲不確定。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柳婉婉輕笑一聲,伸手撫過端昭的衣領。她的動作輕柔得仿佛情人間的愛撫,卻讓端昭不寒而栗。燭光下,柳婉婉的眼神越發幽深,仿佛能看透端昭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你覺得我在乎他給的面子?”柳婉婉的手指突然收緊,死死扣住端昭的下巴,“今日你來找我麻煩,是以為我會顧忌名聲?”
端昭吃痛,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流下。她試圖掙脫,卻發現柳婉婉的力道大得驚人。那雙曾經握劍殺敵的手,此刻卻連掙脫一個弱女子都做不到。
“殺你太容易了,”柳婉婉的聲音越發冰冷,像是冬日里的寒風,“但我偏要讓你活著,看著你變成自己最厭惡的那種女人。”
窗外的雨聲漸大,雷聲在遠處隆隆作響。端昭的心跳隨著雷聲加快,她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柳婉婉話語中所暗示的未來的恐懼。
“你放開!”端昭掙扎著,聲音里帶著哭腔。
柳婉婉強迫她直視自己的眼睛,“你以為我和離是因為軟弱?還是覺得我該像你一樣,把秦東陽當成天?”
端昭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她原本以為柳婉婉一定對秦東陽余情未了,否則怎會因為他要娶平妻而傷心和離?可眼前這個女人的眼神,分明寫滿了輕蔑與不屑。
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在院中積起一個個小水洼。端昭的思緒也如這雨水般混亂。她想起初到將軍府時的情景,想起柳婉婉對她的客氣有加,想起那些她曾以為是示弱的舉動。
“望龍關的事與柳家滅門無關。”端昭嘴硬道,語氣卻已經底氣全無。她的聲音像是被雨水浸透,軟弱無力。
柳婉婉松開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有沒有關,你心里清楚得很。”
端昭揉著發疼的下巴,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是她最不愿回憶的噩夢,卻又時常在夢中驚醒的場景。“西陲之戰時,你明明可以救我,卻讓兵士在山下按兵不動,看著我受盡屈辱。”
她抬起頭,眼中帶著執念,“這一定是因為你恨我搶走了秦東陽。”
燭火忽明忽暗,柳婉婉的笑容越發譏諷,“那種背信棄義的男人,在我眼里連條狗都不如,只有你還把他當個寶。”
“不可能!”端昭猛地站起來,帶倒了身旁的茶盞。瓷器碎裂的聲音在雨聲中格外清脆。“你在將軍府辛苦一年,怎么可能不愛他?”
她抓住柳婉婉的手臂,語氣突然軟了下來,像是在懇求,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你去找他吧,只要你開口,他一定不會娶那個二嫁的老女人。”
柳婉婉看著她這副模樣,忽然覺得可笑又可悲。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女將軍,如今卻像個卑微的乞求者。
“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她冷聲道,“活脫脫一個你曾經最看不起的小女人。”
端昭瘋狂搖頭,發髻完全散開,黑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不一樣的,完全不一樣!那個紹西伯府的三姑娘是個賤婦!”她的聲音歇斯底里,像是要把所有的不甘都發泄出來。
忽然她整個面容扭曲著,狀若瘋魔:“不對,你和她一樣,也是個賤人。你們都是被人休棄的賤人。”
“賤”字一出,柳婉婉眼底泛起一絲寒意,她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刀般鋒利地掃過端昭那張扭曲的臉。
屋內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沉香裊裊升起,卻驅散不了這份令人窒息的壓抑。窗外的雨淅淅瀝瀝,映襯著室內詭異的寂靜。
“你說什么?”柳婉婉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壓。她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規律的聲響。
端昭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所震懾,不自覺地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板,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我說你賤!裝什么清高?不就是仗著自己現在得勢嗎?”
柳婉婉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她站起身,絲毫不掩飾眼中的輕蔑:“端昭,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你!”端昭臉色驟變,抬手就要朝柳婉婉扇去。
然而她的手還未觸及柳婉婉的臉,就被一股大力扣住手腕。柳婉婉的動作快若流星,手上的力道讓端昭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在我府上撒野,”柳婉婉微微俯身,在端昭耳邊低語,“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端昭拼命掙扎,卻掙脫不開那鐵鉗般的禁錮。她的面紗在劇烈的動作中滑落,露出那張傷痕累累的臉。縱橫交錯的疤痕猙獰可怖,將她曾經的美貌徹底毀去。
看到這張臉,柳婉婉眼中閃過一絲復雜。記憶中那個明艷動人的端昭,如今竟成了這副模樣。
“你知道我為什么不救你嗎?”柳婉婉忽然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玩味。
端昭瞪大了眼睛,聲音尖利:“因為你嫉妒!你嫉妒我得到了秦東陽的心!你這個虛偽的女人,明明就是因為我搶走了你心愛的男人!”
“可笑。”柳婉婉冷笑一聲,松開了端昭的手腕,“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男人,放棄做人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