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婉聽了這話，心中一動。她想起前些日子見到蕭如雪時，他眼底的青黑，想必是為了案情操勞過度。可他從不在人前表露疲態，永遠都是那副從容不迫的模樣。

用過晚膳，柳婉婉去看樂兒喝藥。那藥黑得發亮，散發著濃郁的藥味，樂兒卻一口氣喝完，半點也沒有耽擱。

“真乖。”她從袖中取出一顆蜜餞塞給樂兒，“這是今日新到的杏脯，嘗嘗看。”

等樂兒睡下，柳婉婉才和蕭如雪到院子里說話。夜色已深，風燈搖曳，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

“紹西伯府送來了帖子。”蕭如雪開門見山，聲音里帶著一絲她從未聽過的凝重。

柳婉婉蹙眉：“秦東陽要娶張家三姑娘？”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袖，心中涌起一絲不安。

“陛下欽點的旨意。”蕭如雪望著遠處的燈火，目光深邃。

“為何？端昭不是......”柳婉婉話說一半，突然明白了什么。

“端昭雖以正妻禮儀進門，圣旨卻是賜她為平妻。”蕭如雪語氣平靜，“皇上心中有氣，卻不好明說。這婚事，不過是一步棋罷了。”

柳婉婉若有所思：“為何偏偏是張家三姑娘？”她記得那位三姑娘，生得明艷動人，性子卻極為剛烈。

“她是方少將軍的遺孀，后來和離。”蕭如雪頓了頓，“皇上這是一箭雙雕，既能借張家在東陵軍的影響力，又能......”他看向柳婉婉，“為你出口氣。”

柳婉婉心頭一震，抬眼望向蕭如雪。風燈下，他的目光深邃如潭，仿佛藏著千言萬語，卻又什么都沒說。她忽然覺得心跳漏了一拍。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提醒著時間已經不早。蕭如雪起身告辭，柳婉婉送他到府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她站在原地許久，直到夜風將她的衣袖吹得獵獵作響。

皇上這一道圣旨，看似是為她出氣，實則是在給她樹敵。讓秦東陽娶一個同樣經歷過和離的女子，這用意再明顯不過。可這位紹西伯府的三姑娘，恐怕也是身不由己。

看來，她還是得見見這三姑娘才行。

翌日，柳婉婉早早便起來了。

“姑娘，要不要先換身衣裳？”翠環輕聲問道，手里捧著一套新做的衣裙。

柳婉婉回過神來，目光落在那套衣裙上，輕輕點頭：“去取那件月白色襦裙吧。”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翠環應聲退下，很快又端著衣裙回來。她熟練地為柳婉婉更衣，一邊小聲道：“姑娘，聽說紹西伯府那邊已經收到消息了。”

“嗯。”柳婉婉任由翠環為她梳妝，眼神微微有些恍惚。她必須盡快見這位三姑娘一面，將這些誤會解開。不為別的，就為國公府的未來。樂兒日后是要掌家的，她不能讓府中平白多一個敵人。

“王爺今日又來了。”翠環話剛落，蕭如雪便出現在了門口，神色中帶著一絲關切。

柳婉婉轉身，看著眼前這個為她操心的男人。陽光從他身后照來，給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隨即又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我知道紹西伯府的事了，”蕭如雪走近幾步，眉頭微皺，“老夫人想必是來問你和秦東陽的事。”

柳婉婉抿了抿唇：“外頭傳得沸沸揚揚，她們想必也是想知道真相。”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又很快松開。

“你打算怎么說？”蕭如雪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帶著幾分探究。

“實話實說便是，”柳婉婉淡淡道，“我和秦東陽之事，本就沒什么好遮掩的。”她走到桌前，給蕭如雪倒了杯茶。

茶香裊裊升起，蕭如雪接過茶盞，目光中帶著贊許：“你向來明事理。”

“王爺過獎了。”柳婉婉垂眸，看著茶盞中的茶葉緩緩舒展。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蕭如雪便起身告辭。柳婉婉依舊送他到門口，卻刻意與他保持著距離。她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溫柔而克制。

看著蕭如雪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回廊盡頭，柳婉婉才收回目光。她知道，自己不能對他動心。皇家子弟，哪有只守一人的道理？就算他說過不會納妾，可那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回到屋內，柳婉婉讓人準備了筆墨。她提筆寫下拜帖，字跡清秀有力：“請蘇嬤嬤親自送去紹西伯府。”

“是，姑娘。”蘇嬤嬤接過拜帖，神色凝重。

沒想到帖子剛送到，紹西伯府的母女二人便匆匆趕來。翠環手腳麻利地為柳婉婉換上月白色襦裙，又取來湖水藍披風。云紋如意簪點綴發髻，腕上戴著紹風侯老夫人贈的鐲子。

來到正廳時，蘇嬤嬤已經將客人安置妥當。茶香四溢，卻掩不住空氣中的幾分凝重。

“柳小姐。”老夫人站起身。

柳婉婉忙還禮道：“老夫人。”她一眼望去，只見老夫人面容慈善，舉止大方，一看就是書香門第出身。她身側坐著一位年輕女子。那女子一身素凈打扮，白色狐裘下露出杏黃色的襦裙，本該是明艷動人的年紀，眉宇間卻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這是我家三女兒清如。”老夫人介紹道。

張清如微微頷首，目光卻一直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柳婉婉。

“前些日子收到老夫人的帖子時，樂兒正在調養，我實在分身乏術。”柳婉婉溫聲解釋道，眼中帶著歉意。

“應該的應該的，孩子要緊。”老夫人連忙擺手，“樂兒現在好些了嗎？”

提起侄兒，柳婉婉眼中閃過一絲柔和：“多謝老夫人掛念，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笑著招手，示意身后的婆子上前，“我們帶了些補品來。”

婆子捧著錦盒上前，恭敬地遞到柳婉婉面前。盒子通體雕刻著精美的云紋，一看就不是尋常物件。

“這是百年人參，給小公子補補身子。”老夫人執意要送，“我們紹西伯府雖與國公府來往不多，但一直敬重國公爺。如今得知小公子平安，我們也是由衷歡喜。”

柳婉婉連忙推辭：“老夫人太客氣了，這怎么好意思呢？”

“收下吧。”老夫人語氣不容拒絕。

柳婉婉只得讓蘇嬤嬤將錦盒收下。正廳內一時陷入沉默，只有炭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聲。

“柳小姐。”張清如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急切，“我有一事相問。”

柳婉婉轉頭看向她，只見張清如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指節都泛了白。

“你為何要與秦東陽和離？”張清如直視著柳婉婉的眼睛，“可是他有什么不妥之處？”

“清兒！”老夫人厲聲喝止。

張清如卻充耳不聞，執著地盯著柳婉婉：“還請柳小姐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