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我已經不疼了。”樂兒察覺到柳婉婉的情緒,連忙露出笑容。可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卻出賣了他。
柳婉婉抬手擦去他額頭的汗水:“騙人。”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小騙子。”
正說著,青燕走了進來,手中拿著那根熟悉的銀針。他的臉上帶著幾分疲憊,顯然昨夜又守了一宿。
“今日的針灸不能停,”青燕一邊準備器具一邊說道,“昨日因為接骨耽擱了,今天更要補上。樂兒,忍著點?!?
樂兒乖巧地點頭,任由青燕將銀針刺入喉間穴位。每一根銀針刺入都帶來刺骨的疼痛,但他緊咬著下唇,一聲不吭。
墨神醫站在一旁觀察,眼中閃過驚訝之色。他取出一個小瓷瓶,仔細查看著里面的藥渣:“奇怪,這孩子的毒素清除得比預想的要快,而且醉芍藥的癮竟然沒有發作?!?
“柳家的血脈,當真不同。”墨神醫捋著胡須感嘆道,“若非親眼所見,我都要懷疑這是否可能。”
青燕手上的動作不停,眼中卻閃過一絲欣慰。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把樂兒當成自己的孩子。看著這么小的孩子承受如此痛苦,卻始終堅強,他既心疼又驕傲。
“青燕大哥,”樂兒突然開口,聲音有些虛弱,“我能不能...出去走走?”
青燕和柳婉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心疼。這孩子怕是要在床上躺好些日子。
“等針灸完,我抱你到院子里曬曬太陽?!鼻嘌嗳崧暣饝?。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柳婉婉連忙起身查看,原來是表妹長寧郡主和她的夫婿蘇照來訪。
蘇照一身錦衣,舉止間帶著探花郎特有的傲氣。他的目光在屋內掃視一圈,最后落在柳婉婉身上,眼神中帶著幾分不屑。
“表姐。”長寧快步上前,關切地問道,“樂兒的傷勢如何了?”
柳婉婉正要回答,蘇照卻突然開口:“柳小姐,你可曾想過,你的決定會如何影響柳樂的將來?”
這生硬的稱呼讓柳婉婉眉頭微皺,但她還是保持著優雅的笑容:“蘇探花此言何意?”
“你和離后再嫁,于柳家名聲有損。”蘇照冷冷道,“日后樂兒承爵,也會因此蒙羞。你若真為樂兒著想,就該...”
“夠了!”青燕猛地站起身,打斷了蘇照的話。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蘇探花,請慎言?!?
長寧急忙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夫君...”
柳婉婉不想蘇照在樂兒面前胡言亂語,忍著不快請蘇照夫婦倆前往花廳就坐。
待幾人在花廳坐下,蘇照再次開始剛才的話題。
“我這是為她好,”蘇照抬了抬下巴,“世俗眼光,不可不顧。更何況,柳樂日后要繼承爵位,若是...”
“若是什么?”柳婉婉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探花郎是在教我如何做人?”
屋內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我只是就事論事,”蘇照傲然道,“自古以來,仁義禮智信便是立身之本。你若是執意妄為,只怕世人也會看扁柳樂?!?
“敢問探花郎,世俗眼光如何看扁他?是因為不守仁義禮智信嗎?”柳婉婉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諷刺。
蘇照冷笑一聲,指節輕叩桌面:“你二嫁之事,已讓他名聲盡毀。像你這等不守婦道之人,如何配得上東陵王?”
“我的婚事,與他何干?”柳婉婉放下茶盞,眸光清冷如霜。瓷器與木桌相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她緩緩起身,裙裾輕擺,步履從容地在廳內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蘇照的心上,讓他愈發煩躁。
“敢問探花郎,律法之中可有禁止女子再嫁之條?民間尋常百姓家,可有禁止寡婦再嫁之規?”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字字如刀。
蘇照被問得語塞,一時答不上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眉頭緊皺。
“若無人愿娶,獨守空房也就罷了??扇粲幸庵腥?,為何非要自困于世俗偏見之中?”柳婉婉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
陽光從她身后投射進來,為她清瘦的身影鍍上一層金邊。那一刻,她仿佛不是一個被世俗非議的和離婦,而是一位凜然不可侵犯的女子。
“你這是詭辯!”蘇照猛地站起,茶水濺出杯沿,在桌面上暈開一片水漬,“巧言令色,何其不仁!”
柳婉婉微微抬眸,目光如刀:“探花郎讀圣賢書,可曾真正明白其中道理?若只是死記硬背,又有何用?”
這話如同一記耳光,打得蘇照臉色鐵青。他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袖,指節泛白。
“你...”他猛地站起,衣袖一甩,茶盞被帶倒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我好心來看你,你卻出言不遜!這等親戚,不來往也罷!”
一旁的長寧郡主慌忙起身,淚眼婆娑地看向柳婉婉:“表姐,對不起...”她的聲音帶著顫抖,眼中滿是歉意與無奈。
“夫君,你等等我!”她急急追著蘇照而去,裙擺帶起一陣風。
柳婉婉望著長寧郡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絲憐惜。那個曾經活潑開朗的表妹,如今在丈夫面前竟是如此卑微。記憶中那個敢與父親頂嘴的小姑娘,如今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
“姑娘,估計這位郡主從此都不好意思上門了?!碧K嬤嬤一邊收拾著地上的碎瓷片,一邊嘆息道。
“無妨?!绷裢裰匦伦?,眉頭微蹙,“只是沒想到堂堂探花郎,竟如此迂腐。讀了這么多圣賢書,卻連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明白?!?
蘇嬤嬤小心翼翼地將碎片收起,輕聲道:“有些讀書人啊,越讀書反倒越糊涂了。整日把仁義禮智信掛在嘴邊,卻不知這些道理該如何用在生活中?!?
“我倒不是為自己擔心?!绷裢裢虼巴?,院子里的桂花開得正盛,“只是替長寧不值。她貴為郡主,卻在夫君面前連半點主見都沒有?!?
“這還不簡單?”蘇嬤嬤放下手中的碎片,擦了擦手上的灰塵,“自然是因為愛極了。探花郎這樣的樣貌,多少閨中少女的夢中郎君啊。郡主能嫁給他,定然是極為愿意?!?
柳婉婉沉默片刻,想起了蕭如雪。那個總是帶著淡淡笑意的男人,舉手投足間盡顯王者風范。京中不知多少貴女對東陵王傾心,若是...自己真的嫁給他,他會否也如蘇照這般高高在上?
“郡主這些日子也不容易。”蘇嬤嬤繼續說道,手中收拾著散落的茶具,“探花郎新納了兩房妾室,聽說是上司送的。那兩個小妾生得標致,郡主雖然面上不說,心里怕是不好受?!?
柳婉婉眉頭一皺:“他竟敢?”聲音中帶著幾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