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柳婉婉聽著里面的動靜,心中的大石終于落地。她望著祠堂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卻又帶著幾分擔憂。
從今往后,樂兒便是真真正正的柳國公府少主了。這個身份既是榮耀,也是重擔。
柳太公看著樂兒寫下的一個個字,老淚縱橫。孩子的字跡工整有力,顯然是下過苦功的。
“雖然暫時說不出話,但能寫會讀,已經很難得了。”柳太公抹了抹眼角,“墨神醫不是說了嗎,假以時日,定能治愈。”
“樂兒回來了,咱們柳家就有了希望。”柳太公對著族人說道,聲音里帶著幾分激動,“保護好這個孩子,就是在保護柳家的未來。”
柳家族人大多經商起家,做生意的道理誰不懂?
柳國公府就像一座大山,雖不曾真正庇護族人,但這座靠山在那兒,外人也得掂量三分。
“樂兒,你且記住。”太公捋著胡須,目光慈祥地看著站在一旁的少年,“我們柳家能有今日,靠的不是一人之力,而是整個家族上下齊心。”
樂兒微微低頭,神情恭敬。
“孩子,你能回來,是柳家的福氣。”太公語氣溫和,目光中帶著欣慰,“以后的路還長,慢慢來,不要著急。”
堂內眾人紛紛點頭附和,有人說:“是啊,樂兒還小,慢慢來就是。”
“太公說得對,咱們柳家向來團結。”
議事廳里充滿了溫暖祥和的氣氛,族人們你一言我一語,都在為這個剛回府的少年打氣。樂兒站在那里,眼眶微微發熱。
以往這種族會,他連旁聽的資格都沒有。如今能聽太公說這些話,真是三生有幸。他悄悄攥緊了衣袖,指節微微發白。
“樂兒,你要記住,”一位白發蒼蒼的族老開口道,“國公府剛經歷了那場浩劫,我們更該同心同德。”
話音剛落,另一位族老也道:“是啊,外人都等著看我們笑話呢。”
樂兒抬起頭,目光堅定:“族老放心,樂兒明白。”
天氣漸漸轉涼。庭院里的楓葉開始泛紅,朝露愈發清冷。
“小公子,這件狐裘可是上好的塞外貨。”錢家管事將一件華貴的皮袍小心翼翼地展開,“夫人說天涼了,讓您先備著。”
不僅是皮袍,還有各色綢緞、補品,錢家幾乎是把府上的好東西都往樂兒這邊送。蘇嬤嬤看著堆積如山的禮物,眉頭微蹙。
“夫人,錢家又送東西來了。”蘇嬤嬤向柳婉婉稟報,“這回還說要幫著操辦婚事。”
柳婉婉正在繡一幅花鳥圖,聽聞此言,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他們的心意,咱們得領。”
“可是...”蘇嬤嬤欲言又止。
“讓他們幫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就好。”柳婉婉放下繡繃,輕聲道,“銀錢方面萬不可讓他們出。”
蘇嬤嬤點頭應是,轉身去回話了。
樂兒回京的消息很快傳開,登門送禮的人絡繹不絕。府門外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門房都忙不過來。
“姑娘,楚王妃派人送來了一批綢緞。”翠環捧著一個紫檀匣子進來,臉上帶著幾分不屑,“聽說是要給樂兒縫制新衣。”
柳婉婉放下手中的茶盞:“收下吧。”
“姑娘何必收下?”翠環撇著嘴,眼中閃過一絲憤懣,“當初長寧郡主出嫁,咱們送的添妝她都不收,如今倒送起東西來了,況且之前她還在長公主壽宴上奚落您,想想都生氣。”
柳婉婉望著窗外的秋景,語氣平靜:“我都不計較,你氣什么?再說了,我跟長寧一直有聯系,別讓她為難。”
“您是為了不讓郡主為難,可不就是委屈自己了嗎?”翠環轉過頭去,語氣里滿是不忿。她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心里就憋著一股氣。
“再怎么說她也是我親姨。”柳婉婉淡淡道,只是這話里沒提姨母二字。往事如煙,有些事說破了反而不美。
翠環聽出了話中意思,心想姑娘大概也是記著那事的,只是不愿撕破臉罷了。想到這兒,她的心情也好了些,畢竟那綢緞確實是上等貨色,值不少銀子。
柳婉婉看著翠環歡天喜地去收東西的背影,不禁莞爾。這丫頭要是記仇,怕是要跟半個京城的人都結下梁子。
“姑娘。”玉環快步走來,裙擺帶起一陣風,“墨神醫在偏廳等您。”
柳婉婉放下手中的繡活,有些意外:“今日是墨神醫來了?不是青燕?”
這段日子的針灸都是墨神醫的徒弟青燕在做,墨神醫只是偶爾來把個脈。每次來都會帶些新鮮的藥材,說是專門為樂兒調配的。
“是,墨神醫剛給小公子看過,說要見您。”玉環最近專門伺候樂兒,做事穩妥,柳婉婉很是放心。
“我這就去。”柳婉婉整理了一下衣裙,心想,莫非是要說樂兒治腿的事?昨日青燕還說解毒進展順利,樂兒的氣色也一天比一天好。
偏廳里,墨神醫和青燕已經等候多時。沉香裊裊,茶香四溢。
柳婉婉見了連忙行禮:“伯父好,今日怎么勞您親自來了?”
墨神醫今日穿了件黑色云紋團花薄襖,窄袖長衫,昨天剛下完大雨,天氣轉涼了不少。他的鬢角已經泛白,但精神矍鑠。
“坐吧。”墨神醫示意柳婉婉坐下,仔細打量了她一番,“你的氣色比上次好多了。”
“天天吃藥膳,能不好嗎?”柳婉婉笑著說完,又向青燕行了禮,“辛苦青燕大夫了。”
“姑娘客氣。”青燕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圓臉圓眼,看起來很是和氣。他將一個藥匣放在桌上,“這是新配的藥丸,記得按時服用。”
柳婉婉坐下后,迫不及待地問道:“伯父,是要說樂兒治腿的事嗎?”
“樂兒的情況比我預想的要好些。”墨神醫渾厚的聲音傳來,“不過接下來的治療才是真正的考驗。”
柳婉婉定定的看著墨神醫,生怕錯過接下來要說的話。老人家鬢角已經斑白,但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她抿了抿唇,猶豫著說道:“墨伯父,您說的我都記下了。只是這斷骨重接......”
話未說完,她的聲音便哽在喉間。想到樂兒那么小的年紀就要承受如此劇痛,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揪住一般。
“婉婉姑娘。”青燕輕聲開口,“我知道你擔心,但為了樂兒的未來,這一關終究是要過的。”
柳婉婉端起茶盞,溫熱的茶水在杯中輕輕晃動。她望著茶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眉頭微蹙:“我明白,只是......”
“你在擔心他會很痛苦。”墨神醫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所以我才提出了封穴止痛的方法。”
青燕連忙插話:“但這方法也有風險,需要極其精準的手法和時間把控。若是稍有差池,可能會影響血脈循環。”
“那豈不是......”柳婉婉猛地抬頭,茶水差點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