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圍觀的人紛紛追問。
“柳國公和六位少將軍戰死才兩年，她未守足三年孝期就出嫁了！如今她母親去世才不足一年，她又要再嫁，更顯其不孝。這樣一個不孝女，當初在將軍府，又怎會孝順婆母秦老夫人？”
這種說法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激起層層漣漪，很快在京城蔓延開來。百姓們細細算來，確實如此——柳國公犧牲兩年多，柳婉婉就嫁入將軍府了。
至于母喪，雖說她是二嫁女子，守與不守尚無定論，但先前嫁秦東陽時確實是在孝期之內。這個發現讓眾人愈發義憤填膺。
在燕國，不孝是天大的罪過。此事發酵數日，愈演愈烈。有人甚至跑到國公府門前高聲叫罵，指責柳婉婉不知廉恥。
幾個丫鬟今日出門買絲線，歸來時氣到渾身直哆嗦。眾人一眼就認出這些丫鬟來自國公府，就被百姓圍住痛罵，手指都快戳到臉上，口水飛濺了一臉。
“小姐！”翠環跪在柳婉婉面前，眼淚汪汪地說道，“那些人太過分了！他們根本不知道事情真相，就在那里胡說八道。”
玉環也憤憤不平：“守孝三年是虛年，其實整整熬了兩年。小姐分明守了三年有余，婚期還是夫人請太史院選的。如今怎會被說成這般模樣？我們解釋，那幫老頑固死活不聽！”
柳婉婉放下手中的繡線，輕輕拍了拍玉環的肩膀。她整理著衣襟，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無妨，隨他們說。反正大長公主家底殷實，讓她多花些日子銀錢便是。”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隨即恍然大悟。除了大長公主，還能有誰會花銀子請人來罵她？不少老百姓都被人當槍使了，帶頭的可是大長公主專門雇的人。
且由他們罵著，這招并不難破，到底是空穴來風。
夜幕降臨，國公府內燈火通明。柳婉婉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鏡中人容貌清麗，眉眼如畫，卻掩不住眼底的疲憊。
“小姐，要不要喝些安神茶？”金環端著茶盞走近，擔憂地問道。
柳婉婉搖搖頭：“不必了。”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微風送來陣陣桂花香，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去準備些銀兩，明日讓人去打聽打聽，這些謠言究竟是從何處傳出。”
“是。”金環應聲退下。
這一夜，京城依舊喧囂。茶樓酒肆中，街頭巷尾里，關于柳婉婉的議論仍在繼續。
公主府里，
大長公主斜倚在軟榻上，纖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紫檀扶手。窗外傳來幾聲鳥雀的啼鳴，她微微瞇起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柳婉婉如何應對。”她輕聲呢喃，聲音里帶著幾分陰冷。
府中的下人們最近都察覺到了主子心情不錯，連帶著走路都輕快了幾分。這些日子以來，柳婉婉不守孝期就要出嫁的消息在京城里傳得沸沸揚揚，茶館酒肆無人不談。
“公主！郡主！”孟姑姑快步走進來，裙擺帶起一陣風，“奴婢剛從外面回來，那些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
大長公主慵懶地抬了抬手：“說說看。”
“今日在醉月樓，奴婢聽見不少人都在議論這事。”孟姑姑眉飛色舞地說道，“有人說柳婉婉父親尸骨未寒就急著嫁人，還有人說她為了攀上謝家這門親事，連最基本的孝道都不顧了。”
華陽郡主原本正在把玩著手中的玉佩，聽到這話頓時來了興致：“那些人怎么說？”
“有個商人說得最難聽，說什么'柳家的臉都讓這個女兒給丟盡了'，還說'這樣的女子，也配嫁入皇家？'”
大長公主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繼續。”
“不過......”孟姑姑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
“怎么了？”華陽郡主皺眉問道。
“也有人替她說話，說柳國公去世已經過了二十四個月，守孝期早就滿了。還有人說，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散布謠言。”
“哼！”華陽郡主冷哼一聲，玉佩在手中轉得飛快，“肯定是國公府找來的托兒。”
大長公主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不以為然：“百姓們只會記住她不孝的名聲，至于具體日子，誰會去計較？”
“母親說得對。”華陽郡主笑道，“讓她這個所謂的孝女變成人人唾罵的不孝女，這才有意思。”
孟姑姑又壓低聲音道：“還有人說，柳婉婉這些年在柳府過得并不好，說她......”
“夠了。”大長公主突然打斷她，“這些閑言碎語，不必多說。”
房間里一時安靜下來，只聽得見沉香緩緩燃燒的聲音。
“只是......”大長公主蹙眉，“這回砸了不少鈔票。”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軟榻的織錦，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這些年來，公主府的開銷越來越大，光是每月給各處打點的銀子就是一筆驚人的數目。
表面的風光背后，是一個個無底洞般的窟窿。想到這里，大長公主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怨氣。都怪當初父皇母后賜的食邑太少，若是能多些......“
”母親。“華陽郡主突然湊近，打斷了她的思緒，”您說蕭如雪會不會因此不要她了？“
大長公主冷笑一聲：”不會。“
”為什么？“
”太后和皇帝都在背后撐腰，這門親事早就定下了。“大長公主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暮色已深，遠處的燈火星星點點，”皇帝太相信兄弟情誼了。“
華陽郡主不解地問：”皇上為什么要支持這門親事？蕭如雪手握重兵，柳婉婉又得柳家軍效忠，這不是讓他們坐大嗎？“
大長公主沒有立即回答，她望著窗外出神。良久，才緩緩開口：”明日我要進宮一趟。“
”母親，“華陽郡主眼珠一轉，”帶我一起去吧，我想見見惠太妃。“
”你找她做什么？“
”女兒手頭有些緊，想找她借點銀子。“華陽郡主眼中閃過一絲精明。
大長公主轉過身，目光在女兒臉上停留片刻，沒有說話。
”母親......“華陽郡主撒嬌似的拉住大長公主的衣袖，”您也知道，最近府里開銷大，我手頭實在......“
”夠了。“大長公主甩開她的手，”你以為惠太妃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
華陽郡主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
”去告訴廚房，準備晚膳。“大長公主淡淡道。
”是。“華陽郡主應聲退下。
孟姑姑見氣氛不對，也悄悄退了出去。
房間里重新安靜下來。
大長公主站在窗前，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想必又有人在議論柳婉婉的事。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柳婉婉，這次看你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