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太妃坐在上首,她看向柳婉婉的眼神中,已經沒有了方才那一絲好感。她暗自搖頭,若真讓兒子娶了這樣一個會用贗品糊弄人的女子,豈不是要讓皇家蒙羞?
大廳內的氣氛越發凝重,空氣仿佛都變得粘稠起來。就在這時,柳婉婉輕輕一笑,聲音清澈如山間溪水:“我自然知道師兄的畫作難求。今兒個是大長公主的生辰宴,我便想著送上這幅畫。只可惜了師兄精心創作的心血,就這樣毀了。”
“師兄?”眾人驚呼。有人猛地站起身來,有人手中的茶盞差點跌落。
楚王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柳婉婉:“你說柳綠楓是你師兄?”
“正是。”柳婉婉神態從容,目光清澈,“我們同出天衍門,柳綠楓是我大師兄。諸位不知道嗎?”
此言一出,整個大廳頓時安靜得落針可聞。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那幅被撕毀的畫作,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寶。有人忍不住驚呼:“天啊!那這幅畫竟是真跡?就這樣毀了?”
大長公主面色陰晴不定。她坐在主位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椅子扶手。她實在無法相信,柳婉婉會送給自己如此貴重的禮物。更讓她難以置信的是,這個看似普通的女子,竟然與柳綠楓有這樣的淵源。
“來人!”她高聲喊道,聲音里帶著幾分急切,“去請太傅!”
在外院,韓太傅正與其他男賓相談甚歡。庭院中花香四溢,微風拂過,帶來陣陣清香。蕭如雪坐在一旁,雖然表面平靜,但眼底卻藏著一絲擔憂。他時不時望向內院的方向,心中始終掛念著里面的情況。
他太了解柳婉婉的性子,若有人刁難,她定會還擊。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擔心。畢竟今日在場的都是權貴,一個不慎,就可能惹來大禍。
當內院的人匆匆而來,請韓太傅鑒別畫作時,在場的文官們頓時來了興致。對他們而言,能一睹柳綠楓的真跡,已是莫大的榮幸。眾人紛紛起身,準備隨同前往。
待到屏風擺好,眾人魚貫而入。蕭如雪雖也隨眾人進來,卻因屏風阻隔,看不到柳婉婉的身影。他的心懸了起來,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衣袖。
當那幅殘破的畫作遞到韓太傅手中時,老人家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的手微微顫抖,仿佛捧著一件無價之寶。
“這...這怎么能撕了呢?”韓太傅聲音都在發抖,眼中滿是痛惜,“這可是真跡啊!”
這句話如同一記驚雷,在大廳內炸響。眾人的臉色瞬間變了,有人驚訝,有人懊悔,更有人露出尷尬的神色。楚王妃的臉色更是難看至極,她死死咬著嘴唇,手指將扶手抓出了深深的痕跡。
韓太傅小心翼翼地將畫作平鋪在案幾上,戴上老花鏡仔細查看。他的手指輕輕撫過畫面,仿佛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筆法精妙,墨色渾然,這分明就是柳先生的手筆。尤其是這梅花的神韻,更是獨具匠心。”
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至于印章,確實是玉篆。沈先生早年確實常用金篆,但近年來也時常使用玉篆。這印章的筆畫結構,與柳先生的風格如出一轍,絕非贗品可比。”
這番話無異于給在場所有人當頭一棒。眾人這才意識到,他們方才是多么的魯莽。一幅柳綠楓的真跡,就這樣毀在了他們手中。
太傅的臉上寫滿了痛惜,眼角不自覺地抽動著。
“這樣的珍品,怎能......”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一時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大殿內一片寂靜,只有沉香裊裊升起。眾人的目光在畫作和太傅之間來回游移,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壓抑。
“來人,”太傅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情緒,“幫我拿著這一面。”
兩個小廝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將撕裂的畫作對接。隨著畫面逐漸完整,太傅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仿佛看到了什么珍寶。
畫中的寒梅傲然挺立,枝干虬勁有力,墨色濃淡相宜。每一朵梅花都栩栩如生,仿佛能聞到那清冽的香氣。
“老朽府上雖也有兩幅寒梅圖,”太傅輕聲說道,“但與這幅真跡相比,實在是天壤之別。這云岫山的寒梅,就是比府邸后院栽種的更顯風骨啊。”
蕭如雪站在一旁,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他看到了楚王妃強作鎮定的表情,看到了華陽郡主略顯慌亂的眼神,更看到了大長公主陰沉如水的面容。
“這...這......”韓太傅已經說不出完整的句子,老淚順著臉頰滑落,“如此珍品,怎能說撕就撕?真是造孽啊!”
女眷們噤若寒蟬,沒有人敢在此時開口。大殿內的氣氛越發凝重,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惠太妃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但當她對上大長公主冰冷的目光時,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暗自嘆息,這場面實在是太難看了。
“這是小女子獻給大長公主的賀禮。”
清亮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大殿內的沉寂。柳婉婉挺直腰背,目光坦然,“因楚王妃說是贗品,華陽郡主便將其撕毀。”
這句話一出,在場眾人皆是一驚。惠太妃暗暗咋舌,這丫頭是活膩了不成?短短一句話,竟同時得罪了楚王妃、華陽郡主和大長公主三人。
楚王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的王妃竟看走了眼,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出了這么大的丑。這件事傳出去,他的臉面往哪擱?
大長公主面無表情地坐著,眼神卻如毒蛇般死死盯著柳婉婉。
殿內的氣氛越發詭異,眾人大氣都不敢出。有幾個眼力見兒好的,已經悄悄往后退了幾步。
“駙馬,”大長公主終于開口,聲音淡漠得不帶一絲溫度,“請諸位大臣移步正廳品茗如何。”
駙馬如蒙大赦,連忙出來打圓場,將眾位大臣請了出去。臨走前,不少人都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那幅殘破的畫作,眼中滿是惋惜。
韓太傅站在原地,久久不愿離去。他看著那幅畫作,喃喃自語:“柳先生若知自己的墨寶遭此厄運,不知會有多心痛。”
說罷,他以身體不適為由告退,連慶生宴都不想再參加了。韓夫人見勢不妙,也趕緊帶著韓含雪告辭。
柳婉婉從管事手中接過畫作,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既然大長公主不喜歡,這份賀禮就當臣女沒有送吧。”
她將畫卷起,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賢貴太妃和楚王妃難看的臉色。兩人都在極力掩飾著內心的慌亂,但那微微顫抖的手指還是暴露了她們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