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彩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氣，上前敲門。

開門的正是孫秋菊，身材魁梧，面容粗獷。見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她的臉色更不好看了，眼神中帶著幾分警惕和敵意。

“你找誰？”她沒好氣地問，聲音洪亮得像是在訓斥。

蘇妙彩編了個丟衣服的借口，想套她的話。她裝作可憐兮兮的樣子，說自己丟了一件貴重的衣裳，想問問有沒有人撿到。

孫秋菊卻斷然否認：“我壓根就沒拾到衣服，那天我也沒去過村口。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問其他人。”她的語氣堅決，不像是說謊。

蘇妙彩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心里更加確定這個女人與案子無關。她正想告辭，卻聽見院子里傳來一陣響動，似乎有什么東西掉在地上。

孫秋菊的臉色突然變了，她回頭厲聲喝道：“老沈！你又在偷懶是不是？”

蘇妙彩趁機往院子里瞥了一眼，只見一個瘦小的男人正手忙腳亂地收拾散落的豆子。地上還有一個破了個小洞的布袋，看樣子是剛才不小心掉的。

“怎么可能？”蘇妙彩皺著眉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努力回憶著：“就是住在前面那個老大爺，個子特別高，瘦得跟竹竿似的......”

初夏的陽光毒辣，照得人睜不開眼。她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心里暗自嘆息。這一大早的，她就跟著陸崢他們挨家挨戶地走訪，嗓子都快說啞了。

“你說的是老韓頭吧？”孫秋菊接過話頭，眼神里帶著幾分不耐煩。她正在院子里晾曬豆腐，手上的動作都沒停。

蘇妙彩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兩步，目光在院子里掃視。幾塊白布上整齊地擺著新做好的豆腐，散發著淡淡的豆香。她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沒吃早飯。

“可能是吧。”她輕聲說道，“他說看見賣豆腐人家的媳婦，就是門口放著花盆的那家。這地方分明就是你家院子嘛？”

這一帶賣豆腐的人家不多，幾個村子就這么一家，想錯都難。蘇妙彩說著，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院門口那排紅艷艷的牽牛花。花盆雖然是普通的陶罐，但擺放得整整齊齊，顯然主人很是用心。

孫秋菊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她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竹籃“啪”地一聲砸在地上：“老韓頭瞎說什么？誰家會撿了東西不還？你這是什么意思？”

蘇妙彩心里一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她偷偷瞄了眼遠處躲著的陸崢，要是遇到山匪或者歹人，這位大人肯定會英雄救美。可面對一個暴躁的大嬸，這位大人八成是要裝作看不見了。

院子里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幾只在地上覓食的母雞被孫秋菊的聲音嚇得撲棱著翅膀四散逃竄，帶起一陣塵土。

“那個......”蘇妙彩硬著頭皮問，“前天下午你真的沒去過村口嗎？”她的手心已經沁出了汗，但還是強迫自己保持鎮定。這可是陸崢交給她的任務，她不能就這么放棄。

“沒有！”孫秋菊扯著嗓子喊，“周嫂，周大嫂子......”

一個年紀相仿的婦人從斜對面走了出來，圍裙上還沾著面粉。她一邊擦著手，一邊快步走過來：“春花，咋了這是？”

“嫂子，你給我作證。”孫秋菊指著蘇妙彩說，臉都氣紅了，“這姑娘說我前天下午在村口撿了她的衣服，還說是老韓頭看見的。大前天我們不是一塊縫補衣服來著嗎？”

蘇妙彩在心里默默給那位素未謀面的老韓頭道了個歉。她也不想把事情鬧得這么大，但為了查案，只能得罪人了。

“是啊是啊。”周嫂連連點頭，語氣里帶著幾分心疼，“小姑娘，韓大爺視力不太行，準是看錯了。他那眼睛，隔著三步遠就認不清人了。”

“真的？”蘇妙彩故作懷疑地問。

“我可以作證。”周嫂拍著胸脯說，“前天下午吃完飯，我們就在院子里曬太陽做針線，一直到太陽下山才散。對了，還有孩子們在旁邊玩呢！”

說著，周嫂又喊了兩聲，兩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從屋里跑了出來。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一個是短發圓臉的小男孩，看起來活潑可愛。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證實了大人的話，然后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起自己玩秋千摔跤的事。蘇妙彩趕緊從腰包里掏出一包零食，塞給他們才安靜下來。

看著零食被分掉，蘇妙彩心疼得要命。這可是她特意從京城帶來的點心，本想留著自己解饞的。她也不是什么富家小姐啊，這一路上花銷不小，每個銅板都得精打細算。

不過這包零食倒是起了作用，兩個婦人的臉色緩和了不少。蘇妙彩趕緊說：“可能是我弄錯了，我再去別處找找。”

孫秋菊本來還想發作，但孩子們塞了顆糖給她，她也就說不出重話了。她摸著孩子的頭，眼神柔和了許多：“這糖真甜。”雖說她家賣豆腐比種地的強些，但平時也舍不得給孩子買糖。

“實在抱歉。”蘇妙彩連連道歉，然后飛快地逃離了現場。

她一路小跑到陸崢他們藏身的地方，看著這位笑瞇瞇的上司，真想翻個白眼。這人倒是躲得舒服，在樹蔭下乘涼，還有手下打著扇子。

“大人，你不是答應過要守護我的嗎。”蘇妙彩不滿地說，“躲那么遠，要是她真動手打我，你們都聽不見我喊救命。”她抹了把臉上的汗，感覺整個人都要被曬化了。

“怎么會。”陸崢一本正經地說，“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你有任何危險我都能感應到。”

蘇妙彩覺得胃里一陣翻騰，其他捕快更是一臉想吐的表情。她沒想到堂堂玄衣司的大人，為了掩飾自己的怯懦，居然能說出這種肉麻的話。

“我的糖沒了。”蘇妙彩說，“這個總該報銷吧？”她晃了晃空空的紙包，故意在陸崢面前搖晃。

“當然當然。”陸崢連忙說，“回去給你買五包。”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這兩天為了查案，確實讓蘇妙彩出了不少力。

蘇妙彩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這兩天光是點心和糖果，她就從陸崢這里賺了不少。雖說當捕快的差事不好干，但好在陸崢這個上司還算大方。

“說說情況吧。”陸崢正色道。他從樹蔭下走出來，臉上的笑意收斂，顯出幾分嚴肅。

“孫秋菊應該不是兇手。”蘇妙彩分析道，“她前天下午有不在場證明，而且就她那性格，也不像能干出這種事的人。真要是她拿了東西，剛才早就炸了。”

錢思遠跟著跑了一天，忍不住感慨：“當捕快真不容易，這樣一家一家找下去，這得找到猴年馬月去啊？”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感覺腿都要斷了。

他原本以為京城玄衣司的人都是威風凜凜，動不動就拔劍逼供。沒想到陸崢這樣的大人物，也得和老百姓好聲好氣地說話，遇到難纏的還得讓蘇妙彩出面周旋。

“這就是查案的樂趣所在。”陸崢笑著說，“我們要的是真相，不是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