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當地習俗，停靈期間大門是不能關的。一來是怕亡魂歸家時進不來，二來也是方便遠道而來的親友上香。

但秦芷怕是不會有什么人來祭拜了。想到這里，蘇妙彩的心又是一陣抽痛。

蘇妙彩望著門外搖曳的燈籠，月光透過門縫灑進來，在地上畫出一道銀白的痕跡。

她靠在棺木邊，就像從前兩人擠在一起說悄悄話那樣：“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害你的兇手?！?

她正要將疊好的紙錢放在棺前，忽然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這么晚了會是誰？

蘇妙彩擦了擦眼睛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門外的人影漸漸清晰，竟是陸崢和韓砂。月光下，陸崢的身影顯得格外高大，他身上的官服在夜風中輕輕擺動。

“陸大人？”蘇妙彩驚訝道，聲音里帶著幾分不確定。

“路過這里，來上柱香?！标憤樥f著，已經邁步進了靈堂。他的腳步很輕，仿佛生怕驚擾了什么。

蘇妙彩連忙取來香燭，看著陸崢恭敬地上香。燭光映照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

陸崢上完香，還遞過一個紅封：“節哀。”紅封分量不輕，蘇妙彩能感覺到里面厚厚的一沓。

這是給秦母的份子錢，蘇妙彩不好推辭，只得接下：“多謝大人?！彼穆曇粲行┻煅剩恢且驗楦袆舆€是因為別的什么。

讓蘇妙彩沒想到的是，陸崢上完香后并沒有離開，而是在一旁坐了下來。他的目光落在蘇妙彩身上，帶著幾分關切：“大人還有事？”

“沒事，歇會兒。”陸崢看著她，“你獨自熬過長夜，不怕嗎？”

蘇妙彩這才明白過來，陸崢是特意來陪她守靈的。這個認知讓她心頭一暖，卻又不知該說什么好。

“對了，”陸崢又道，聲音溫和，“我看秦母一個人在家也不方便。玄衣司伙房正缺人手，若她愿意去做些切菜洗菜的活...”

蘇妙彩猛地站了起來，動作太急，差點撞到了身后的桌子。

玄衣司伙房可是個好去處，幾乎都是各位大人的親眷在那里做事。若秦母能去那里，不僅有穩定的收入，她也能照應得到。

看著蘇妙彩紅了的眼圈，陸崢忍不住逗她：“我忽然對你格外關心，你就不怕我有什么企圖？”

“不怕?！碧K妙彩認真道，“我只是個普通百姓，您要對付我，根本不需要這么費事?！?

她甚至開始懷疑，當年的五十兩銀子，到底是誰欠誰的了。

蘇妙彩的目光落在陸崢身上，眼神里多了幾分探究。她微微瞇起眼睛，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似正直的玄衣司捕頭，心中盤算著什么。

這種審視的眼神讓陸崢渾身一寒，仿佛被毒蛇盯上的獵物。他下意識地將韓砂往前一拉，擋在自己身前，動作之快，連韓砂都沒反應過來。

“大人？”韓砂一臉茫然，不明白自家大人為何突然將他拉到身前。他左右張望，試圖找出什么危險的征兆。

陸崢面不改色，語氣平靜地說道：“擋風。”

韓砂低頭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板，又抬頭看了看四周無風的夜色。他雖然不明白自己這副骨架能擋什么風，但作為下屬，大人的命令就是天。

他挺直腰板，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個“擋風墻”。

“陸大人?！碧K妙彩不依不饒地從韓砂肩膀上探出頭來，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我猜的該不會是真的吧？”

韓砂立即會意，身子一側，又把蘇妙彩的視線擋了個嚴實。他的動作行云流水，顯然是經過多次訓練的結果。

蘇妙彩在心里暗笑，這小子倒是忠心，不如叫他“堅果”好了，又硬又實在。她繞到另一邊，卻見韓砂又是一個靈活轉身。

“完全聽不懂你的意思。”陸崢的聲音從韓砂背后傳來，帶著幾分刻意的疏離，“借條白紙黑字寫得清楚，你該不會想賴賬吧？小心我去衙門告你?！?

夜色漸深，遠處傳來幾聲犬吠。三人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愿意先開口。

見陸崢打死不認，蘇妙彩也只好暫時作罷。她靠在墻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銅錢，銅錢在她指間翻飛，發出清脆的響聲。

夜色漸深，靈堂內的燭火依舊明亮。蘇妙彩看著陸崢的側臉，突然覺得這個夜晚沒那么冷了。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打破了夜的寂靜。

韓砂適時地咳嗽了一聲：“大人，時候不早了。”

陸崢點點頭，站起身來：“你也早些休息?！闭f完，轉身就要離開靈堂。

“等等?！碧K妙彩突然打斷道，“大人既然這么怕冷，不如我去給您找件披風？”

陸崢的表情瞬間僵硬，他沉聲道：“不必?！?

“那可不行。”蘇妙彩笑瞇瞇地說，“您可是堂堂玄衣司捕頭，要是染了風寒，豈不是耽誤公務？”

韓砂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這樣和大人說話。更讓他驚訝的是，平日里雷厲風行的陸大人，此刻竟然沒有發作。

蘇妙彩目送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重新坐回靈前。她看著秦芷的遺像，輕聲說道：“秦芷，你看到了嗎？我在玄衣司，有人照顧我呢?！?

夜色漸深，遠處的更夫敲著梆子，報著時辰。

“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終于，東方泛起魚肚白，漫漫長夜熬到了盡頭。

秦母得了銀子，家中事務也有了著落。當聽說陸大人愿意幫忙安置，更是喜出望外，連連道謝。

她忙前忙后，張羅著收拾東西，臉上的愁云終于散去幾分。

秦母忙活了一上午，一切都安排妥當。約定三日后過府，蘇妙彩便跟著陸崢先行離開。

臨走時，秦母拉著蘇妙彩的手，眼中含淚：“多虧了你啊，要不是你...”

蘇妙彩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別說這些了，都是應該的?！?

秦母現在看陸崢簡直如同神明，連忙催促蘇妙彩：“快跟大人回去吧，別耽誤正事?！?

蘇妙彩無奈，只好跟著陸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