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府里來了客人,我教你的那幾首詩可背下來了?"楚臨看向蕭清柔,語氣帶著幾分親昵。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在地上織出細密的光影,也將他俊美的側顏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多謝世子關心,已經熟記于心了。"蕭清柔端坐在檀木圓凳上,雙手平放膝上,語氣淡然疏離。她目光微垂,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掩住眼底的波瀾。
楚臨微微一怔,他習慣了蕭清柔往日的溫婉可人,此刻聽出她語氣中的疏離,不自覺地皺了皺眉。為了緩解這突如其來的尷尬,他轉而說起自己最近的課業考核。
"騎射課上,我又是第一。"他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刻意的輕松,目光卻不自覺地瞥向蕭清柔的表情,"只是皇長孫從不參加這門課......"
話音未落,蕭清柔已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異樣神色。那是一種復雜的情緒,摻雜著羨慕、不甘,甚至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嫉恨。她指尖微微收緊,握住了衣袖邊緣。
"皇長孫身體不好,自然不能練武。"蕭清柔平靜地說,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屋外傳來幾聲鳥鳴,打破了室內短暫的沉默。檐下風鈴被微風撥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是啊,小時候那場意外,差點要了他的命。"楚臨嘆了口氣,眼神飄向遠處,"好在太醫們醫術高明,又有各種名貴補品調養,這些年身子骨也養回來了些。"
蕭清柔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袖上精致的刺繡。她能聽出他話里的酸意,那股子不甘與羨慕幾乎要從字里行間溢出來。
"世子很羨慕皇長孫?"她突然開口,目光直視著楚臨的眼睛。
梁王世子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手中的茶盞微微晃動,茶水在杯中激起細小的漣漪。
"怎么會?"他連忙否認,聲音里帶著一絲慌亂,"皇長孫是我親堂兄,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
話未說完,就對上了蕭清柔清澈見底的眼眸。那雙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讓他不由自主地移開了視線,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茶盞邊緣。
"柔表妹,你今日怎么了?"他勉強扯出一抹笑容,"說話怎么處處帶刺?"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蕭清柔站起身,裙擺輕輕晃動,"世子既然這般忙碌,就不必再抽空來看我了。"
楚臨猛地站起:"柔表妹這是在趕我走?"
"世子誤會了。"蕭清柔微微行禮,眼簾低垂,"只是你我年歲漸長,獨處一室總是不便。"
說完,她轉身向外走去。裙擺掃過地面,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等等!楚臨下意識想要追上去,卻又想起她方才說的話,只得生生止住了腳步。他站在原地,看著蕭清柔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往日溫婉可人的表妹,今日說話字字如刀,句句戳心。就連那雙眼睛里,也滿是他看不懂的冷意。陽光依舊溫暖,可他卻感覺到一絲寒意。
"世子,老夫人那邊還等著您去辭行呢。"小元子在一旁輕聲提醒。
"知道了。"楚臨收回思緒,整理了下衣衫,朝正廳走去。他的腳步略顯沉重,顯然還在思索蕭清柔方才的反常。
家宴散后,庭院里響起此起彼伏的告別聲。賓客們陸續離開,腳步聲、說笑聲在庭院中交織。
陸氏一手牽著蕭慕言,另一手挽著陸青嵐,三人走在前面說說笑笑。蕭慕言偶爾回頭看一眼跟在后面的蕭清柔,眼中閃過擔憂。
蕭清柔默默跟在后面,看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月光下,三人說說笑笑的背影仿佛一幅溫馨的畫卷,卻唯獨將她排除在外。
瑤璟和靈巧走在她身后,看著這一幕氣得直跺腳,但也只能在心里暗暗替小姐不值。月光下,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如同無聲的嘆息。
庭院里的石徑蜿蜒曲折,兩旁的花木在夜色中散發出淡淡的芳香。到了路口處,陸青嵐突然停下腳步,巧笑嫣然道:"姑姑,我自己回去便是,您送送柔表妹吧。"
蕭清柔心中一動,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夜風吹拂,帶來一陣涼意,她下意識地緊了緊衣襟。
陸氏笑著應了,轉頭看向她道:"清柔,天色已晚,路上當心些。"聲音里帶著幾分關切,卻讓蕭清柔心底發寒。
蕭清柔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打起了十二分警惕。往日里對自己不聞不問的親生母親,今日怎么突然這般關心起來?她望著陸氏溫柔的笑容,卻覺得比冬日的寒風還要冷。
瑤璟和靈巧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靠近了蕭清柔一些。夜色漸深,庭院里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曳,將眾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交錯重疊,如同一場無聲的博弈。
暖梅院外的林木婆娑,風吹過,帶著幾分涼意。落葉在地上打著旋兒,沙沙作響。
母女倆一前一后走在青石小徑上,陸氏步履穩健,而蕭清柔卻刻意放慢了腳步,與她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院墻上攀爬的薔薇開得正盛,粉白相間的花朵在風中輕輕搖曳,襯得這個深秋午后愈發寂靜。
"清柔。"陸氏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女兒,"走快些。"
蕭清柔抬眼望去,只見母親一襲靛青色褙子,腰間系著玉帶,頭發一絲不茍地挽成發髻,端莊優雅。可那雙眼睛里,卻透著與優雅不相稱的急切。
"是。"她微微頷首,加快了腳步。
秋日的陽光透過樹葉灑落,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光影。行至蕭清柔的閨房,陸氏不但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緊跟著她進了屋。屋內檀香裊裊,幾案上擺著一盆含苞待放的蘭花,清雅淡然。
"都出去吧。"陸氏朝伺候的丫鬟揮了揮手,語氣不容置疑。
丫鬟們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蕭清柔在梳妝臺前坐下,從銅鏡里打量著陸氏的一舉一動。這位母親平日里連看都不愛看她一眼,今日怎么這般殷勤?鏡中的少女面容清秀,眉眼間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
"清柔。"陸氏踱步到她身后,手搭在她的肩上,"今日你為何對世子如此冷淡?可是與他鬧了什么不愉快?"
原來是為了梁王世子。蕭清柔撫摸著手中精致的錦帕,指尖微微用力,將那片繡著秋菊的錦緞揉出了褶皺。這個時候的陸青嵐,對楚臨不過是初生的憧憬,而陸氏替女兒謀劃的心思,也還未完全顯露。
"母親說笑了。"她語氣平淡,"世子貴為梁王嫡長子,我不過是表妹,自當恪守禮數。"
銅鏡中,陸氏的眉頭微蹙:"清柔,這話就不必說得這般生分。你與世子自小一同長大,他待你向來親厚。"
"母親。"蕭清柔放下錦帕,轉過身直視著陸氏,"有什么話不妨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