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這才多久不見，世子就清減了這許多。"太夫人心疼地嘆道，伸手輕拍了拍少年的手背，"在宮里可要好生照顧自己的身子。"
陸氏見狀，忙道："娘，外頭風大，還是進內(nèi)堂說話吧。"
"是該進去。"太夫人點頭，又回頭吩咐丫鬟，"去把爐子燒得旺些，再準備些暖身的茶點。"
楚臨微微頷首，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掠過人群。終于，在眾多面孔中，他尋到了那道熟悉的倩影。
蕭清柔立在廊下，身著月白色錦裙，腰間系著淡紫色緞帶，整個人明艷不可方物。可那雙往日燦若星辰的眼眸，此刻卻帶著幾分疏離，只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這般冷淡的態(tài)度，讓楚臨心頭一緊。記憶中的小表妹向來活潑天真，最是愛黏著他說話，如今這般生分，想必是因他近兩月不曾來看她，心中有了怨氣。
想到這個可能，楚臨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這丫頭，還是這般任性。待會尋個機會，好好哄一哄就是了。
眾人往壽安堂走去，陸青嵐卻如同被釘在原地一般。她怔怔地望著那道挺拔的身影，眼中滿是癡迷。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楚臨，果真如傳言中一般風姿俊朗，氣度不凡。
"表妹，你這樣看著不太好。"韓芷香湊到她耳邊低聲提醒，"要是被人瞧見了，可不得了。"
陸青嵐猛地回過神來，臉頰頓時飛起兩片紅暈："韓表姐......"
"行了，我都明白。"韓芷香笑道，拉著她往前走，"第一次見世子，都是這般反應。當年我也不比你強多少。那般出眾的人物，誰見了不動心？"
陸青嵐小聲央求："韓表姐可千萬別說出去。"
"這個自然。"韓芷香壓低聲音，"不過，你也別太把這事放在心上。世子和清柔表妹是自小便定好的親事。"
"這話怎講？"陸青嵐心頭一緊，腳步也不由慢了下來。
"你初來乍到不知道。"韓芷香環(huán)顧四周，見無人注意，這才繼續(xù)道，"世子與清柔表妹可是青梅竹馬，兩家長輩都十分看好這門親事。況且清柔表妹不僅容貌絕佳，還出身將門之家，這可不是我等能比的。"
陸青嵐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落寞。是啊，蕭清柔是定北侯府的嫡女，更有著傾城之姿。這樣的她，才配得上梁王世子這樣的少年郎吧？
可即便如此，陸青嵐的心中還是隱隱泛起一絲不甘。她偷偷抬眼，又望向那道玄色身影。正巧這時，一縷陽光透過回廊的雕花窗欞灑下，為少年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邊，恍若謫仙。
壽安堂內(nèi)，丫鬟們已經(jīng)將炭盆添得旺旺的，屋內(nèi)暖意融融。
"來，世子坐這兒。"太夫人示意楚臨坐在自己身邊的主位上。
楚臨卻道："外祖母快坐，孫兒站著就好。"
"這孩子，還是這般懂事。"太夫人欣慰地笑道，又吩咐丫鬟，"把那盒南枝紅拿來，給世子暖暖身子。"
丫鬟很快端來一盞色澤紅潤的茶，香氣四溢。楚臨接過，輕抿一口，眉目間舒展開來："多謝外祖母。"
陸氏笑道："世子若是喜歡，回頭讓人給你帶些去。"
"不必麻煩了。"楚臨道，"宮里什么都不缺。"
此時，蕭清柔也隨著眾人進了壽安堂。她本想尋個偏僻的位置坐下，卻被陸氏喚住："清柔，來這邊坐。"
無奈，蕭清柔只得走到陸氏身邊坐下。這個位置與楚臨相距不遠，若是往日，她定會歡喜得緊。可如今，她卻只覺坐立難安。
楚臨的目光不時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試探與關(guān)切。蕭清柔卻始終低著頭，專注地擺弄著手中的帕子，仿佛那上面繡著天下最動人的花樣。
氣氛微妙地凝滯著。
"聽聞世子這些日子在文華殿用功得緊？"太夫人打破了這份沉默。
楚臨道："是。先生們都說來年就是殿試，要多加用功才是。"
"可也要注意身子。"太夫人嘆道，"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樣子了。"
"外祖母放心，孫兒知道輕重。"
蕭清柔安靜地坐在席間，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案桌上的青花瓷酒杯。杯中的酒液映著燭光，泛起粼粼波光。她的目光透過氤氳的酒霧，仿佛穿越了時空的長河。
往事如潮水般涌來，一幕幕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
她還記得十六歲那年的春天，漫天飛舞的桃花中，她身著大紅嫁衣，踏著鋪滿紅毯的石板路，步入太子府。年輕的皇長孫站在朱漆大門前，溫和的目光中帶著期待與歡喜。
那時的她，是多么地年輕天真，以為這份姻緣會延續(xù)一生。
兩年后，她生下了可愛的兒子。襁褓中的嬰兒，粉嫩的小臉帶著天使般的笑容。每當皇長孫抱起孩子，那溫柔寵溺的眼神，至今想來仍讓她心頭一暖。
然而好景不長。
兒子還不滿周歲，變故陡生。那個血色的黃昏，永遠地改變了她的人生。皇長孫倒在血泊中，楚臨的箭無情地穿透了他的胸膛。她抱著襁褓中的孩子，在宮人的掩護下倉皇逃離。
"清柔表妹......"耳畔響起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你可曾見過那位皇長孫殿下？"
蕭清柔緩緩轉(zhuǎn)頭，對上陸青嵐那張楚楚可憐的臉。燭光下，那雙含著水光的眼睛顯得格外動人。這個女人，總是善于用這副柔弱嬌怯的模樣博取同情。
當年的楚臨，大概就是被她這副做作的姿態(tài)迷住了心神吧。
"皇長孫殿下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蕭清柔開口，聲音淡漠如霜，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陸青嵐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她最怕的就是蕭清柔這種冷漠凌厲的眼神，每次想討好說話，換來的都是無情的譏諷。
席間一時陷入尷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