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嶺村又沸騰了。

村民們像趕集一樣，蜂擁著跟在調查員身后。有人竊竊私語，有人指指點點，更有人故作神秘地湊在一起，仿佛掌握著什么驚天內幕。

周苓擠在人群最前面，手舞足蹈地向調查員描述著什么。她那夸張的動作引得周圍人不住點頭附和，時不時還傳來幾聲應和。

“同志，你看，就是這樣！”她突然一個轉身，撅起屁股，頭朝下，整個人扭得跟條蛇似的，“娘當初就是這么告訴我的，這都是邪門歪道！”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周苓，平日里最愛嚼舌根，這會兒更是來了精神。記得去年她還跪在錢玉蘭門前，求著學那套“養生功法”呢。

她丈夫張建民也不甘示弱，在一旁不停附和：“對對對！那錢玉蘭就不是好東西，害得我媳婦那晚上撞了邪，眼睛都翻白了！當時可把我嚇壞了！”

“你放屁！”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怒喝，“明明是你媳婦自己練功走火入魔，關錢大姐什么事？”

說話的是陳嬸，她向來與錢玉蘭交好。此時雙手叉腰，一臉不忿地瞪著張建民夫婦。

年輕的調查員皺著眉，目光在爭吵的村民間掃視一圈，最后落在村長身上：“你們村的群眾思想覺悟似乎有問題。”

村長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調查員同志，您別誤會。都是那錢玉蘭整天胡說八道，什么雙修啊修煉啊的，把村里人都帶壞了。”

“還跳大神？”調查員冷哼一聲，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本，“上面三令五申要相信科學，這種封建迷信可是要追究責任的！”

我看著村長連連點頭哈腰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這老狐貍平日里在村里橫著走，現在倒是慫得很。

等調查員一走，村長立馬變了臉色，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兒！我可是閱歷豐富的老江湖，哪是你能相提并論的！！”說完，還不忘瞪了眼陳嬸，“你這個老太婆，會不會說話？差點壞了大事！”

陳嬸不甘示弱地回嘴：“我說的都是實話！”

我靠在門框上，看著漸漸散去的人群。有人搖頭嘆息，有人竊竊私語，更多的人則是一臉興奮，仿佛找到了新的談資。

錢玉蘭的上半身在東嶺坡被發現，下半身卻不知所蹤。這讓本就喜歡八卦的村民們更添了幾分談資。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老太太圍坐在一起，說得熱火朝天。

“聽說是被人腰斬的！”

“可不是嘛，那現場血淋淋的，嚇死人了！”

“活該！誰讓她整天搞那些不正經的東西！”

倒是便宜了二壯，終于沒人再議論他絕后的事了。想到這里，我不禁搖頭苦笑。這村子里的人啊，永遠都在尋找新的談資。

瘸著腿進了屋，就聽見二舅和程叔在討論這事。屋里煙霧繚繞，二舅手里的煙頭明明滅滅。

“太狠了，”二舅搖著頭說，“把人腰給砍斷了。這得多大的仇啊？”

程叔抿了口茶，慢悠悠道：“這年頭，什么仇都有可能。你看那錢玉蘭，誰知道背地里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陸軒一直沒說話，突然開口：“焦大夫，如果是你殺了人，會怎么處理？”

這話讓屋里一靜。二舅的煙頭掉在地上，程叔的茶杯也頓在了半空。

我看著陸軒清冷的側臉，心里泛起一絲漣漪。他總是這樣，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心思縝密。那雙漆黑的眼睛里，仿佛藏著無數秘密。

“我覺得兇手一定很了解錢玉蘭，”他繼續說道，“知道她的習慣，知道她會去東嶺坡。而且，手法如此殘忍，必定是深仇大恨。”

聽著他一步步分析，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二舅，會不會是周羽的后爸？”我脫口而出，“他們不是一起放出來的嗎？”

二舅眼睛一亮：“對啊！他們不是一起放出來的嗎？那周羽后爸可是個狠角色，聽說在里面就沒少惹事。”

我轉向陸軒，想得到他的認同：“陸哥哥，我說得對吧？”

可他只是低著頭擺弄CD機，仿佛沒聽見似的。那修長的手指在按鍵上輕輕滑動，卻始終沒有按下去。

這人真是，動不動就生氣，明明背我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想到那天他背著我走在鄉間小路上的情景，我的心又開始不安分地跳動。

屋外傳來一陣喧嘩，打斷了我的思緒。原來是調查員又回來了，這次直奔錢玉蘭的房子。

我站在窗邊，看著他們進進出出，不時有人搬出一些奇怪的物件。有符咒，有香爐，還有一些不知名的瓶瓶罐罐。

村民們又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這不是我上次給她的香爐嗎？”

“那符咒可邪門了，聽說能招鬼！”

“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就是被她害的，整天神神叨叨的！”

看著這一幕，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在這個小村子里，人們需要一個發泄口，需要一個可以指責的對象。而錢玉蘭，恰好成了那個替罪羊。

晚上，姥姥還是沒有下床吃晚飯。

“胃不疼了，就是身子有些乏。”她的聲音帶著幾分疲憊，“你們先吃，我想多躺會兒。”

家里人也就沒再去打擾她。飯桌上的氣氛比上午輕松了許多，這還得感謝錢玉蘭。她的死因蹊蹺，成了飯桌上最熱鬧的話題，讓大家都暫時忘記了狗皮和上墳的煩心事。

我夾了一筷子青菜，偷偷松了口氣。狗皮的事總算是翻篇了，要不然秋山也得尷尬，誰讓他是她的親弟弟，這事兒能怪誰。筷子在碗里攪動著，我的目光不自覺地瞟向陸軒的方向。

“你們說，她會不會是遭報應了？”秋山一邊給二舅夾菜，一邊壓低聲音說道，“以前她可沒少做缺德事。”

“怎么說？”程叔眼睛一亮，筷子停在半空。

“就拿周羽她奶奶來說吧......”秋山往四周看了看，仿佛在確認沒有外人，這才繼續說道，“當年周羽她奶奶得了重病，錢玉蘭去給她看病，說是能治好。結果你猜怎么著？”

“嘖嘖，該不會......”程叔搖著頭。

“可不是嘛！”秋山嘆了口氣，“那些藥不但沒治好病，反而讓老人家走得更快了。后來村里人都說，錢玉蘭是故意的，就為了早點拿到診金。”

陸軒安靜地聽著，時不時點點頭。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沒有落在我身上，這讓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后來呢？”程叔追問道，筷子都忘了動。

“后來啊，”秋山壓低聲音，“周羽她奶奶死后沒多久，就開始鬧鬼。每天晚上都能聽到哭聲，嚇得錢玉蘭好幾天不敢出門。”

“活該！誰讓他這么欠揍！”程叔重重地放下碗，“缺德啊，太缺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