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抬手示意我停下,“時兒,回屋去。”她的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可是...”我咬著嘴唇,目光不自覺地瞟向那尊神像,“那個青娘娘好可怕...”
“不許這么說。”姥姥虛弱地搖頭,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青娘娘是疼我的。”
我抱住姥姥的肩膀,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姥姥,你別救那個韓叔叔了,我不想你受傷...”
房間里突然安靜得可怕,連香燭燃燒的噼啪聲都清晰可聞。姥姥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冰涼得嚇人,但眼神卻異常堅定,“時兒,這件事姥姥必須做。”
她轉身面對神像,再次擦去鼻血,“媽媽在上,鳳仙入這一行,從不貪財逐利。今日只求為兒女盡心,還請媽媽開恩...”
話音未落,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供桌上的三支香突然同時斷裂,火星四濺,在黑暗中劃出幾道刺目的弧線。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糊味,混合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噗!”姥姥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殷紅的血跡染紅了她的衣襟。她的身子一歪,重重地倒在地上。
“姥姥!”我撲過去扶她,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姥姥的身體冰涼,臉色蒼白得嚇人。
姥姥眼睛緊閉,嘴里喃喃道:“五月十四...避鬼差煞星...過此劫,能延年十五...”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后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囈語。
說完這句話,姥姥就昏了過去。我慌得六神無主,手足無措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姥姥,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抬頭看向青娘娘的塑像時,我渾身的血液又一次凝固了。那尊神像竟然閉上了眼睛!原本瞪圓的眼睛此刻緊閉著,就像是一個沉睡的人。
房間里的溫度似乎又降低了幾分,我打了個寒顫,不敢再看那尊神像。供桌上的香燭不知何時已經熄滅,只剩下一縷青煙裊裊上升。
這時,二舅媽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打破了房間里詭異的寂靜,“時兒?你在哪兒?”
“二舅媽!”我聲音哽咽,“姥姥暈過去了!”
聽到我的喊聲,二舅媽快步沖進來。看見滿地血跡和昏迷的姥姥,她嚇得倒抽一口冷氣,“這是怎么回事?”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剛才發生的一切。那尊神像的異常,地上的血跡,還有姥姥的昏迷,每一件事都讓人難以置信。
最后是二舅把姥姥抱回了房間。我站在一旁,心里亂成一團。房間里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姥姥躺在床上,臉色依舊蒼白。
我坐在床邊,看著姥姥緊閉的雙眼,心里充滿了疑惑和擔憂。
二舅坐在姥姥床前,望著床上昏迷的人,眼底浮現出深深的疲憊。
李秋山在屋內來回踱步,裙角被她焦躁的步伐帶得翻飛。她突然停下腳步,急切地說道:“承志,依我看,咱還是讓他們走吧。你看看媽,為這事都快急瘋了。”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目光不住地在姥姥蒼白的臉上徘徊:“這明顯是個富得流油的主,治好了還好說,要是治不好,咱們這種小門小戶的,哪經得起他們折騰?”
二舅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用毛巾擦拭姥姥的冷汗。毛巾上已經沾滿了冷汗,他的動作卻依然那么小心翼翼。
角落里的姥爺一直沉默著。他坐在那張老舊的藤椅上,手中的煙袋鍋子明明滅滅。突然,他開口了,聲音沙啞卻堅定:“都別說了。”
煙霧繚繞中,姥爺的臉龐若隱若現:“你媽既然愿意付出這么大代價,那就是鐵了心要治這個病。我跟你媽過了大半輩子,她這個半仙兒和你大舅不一樣,凡事都要請仙來辦。”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說白了,必須得找人來支招。這種事越難,身體反應自然就越大。”
“可是爸!”李秋山幾乎是喊出來的,“這么折騰身體多危險啊!大舅不是也很厲害嗎?直接找他幫忙不就得了。”
我站在門邊,看著地上斑駁的血跡,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揪住了。雖然大人們說的話我不是都能聽懂,但我知道姥姥這是要救那個韓叔叔。那個肚子腫得像懷胎十月的韓叔叔。
二舅輕輕放下手中的毛巾,轉身看向李秋山:“大舅壓根就不打算留情面,是媽非要留。”他頓了頓,“媽說要和天斗一場,好像那人和承雨有些淵源,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李秋山急得直跺腳,眼圈都紅了:“可媽這身子骨哪受得了啊!你看那血吐的,萬一治不好可就麻煩了,豈不是白白遭這份罪?”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落在地上那些暗紅的血跡。想起那個陸軒不友好的眼神,突然覺得當姥姥這樣的先生,真的很不容易。
二舅注意到了我的存在,輕聲道:“時兒,回屋睡覺去。”
我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但還是忍不住往青娘娘的小屋走去。推開門的一瞬間,檀香的氣息撲面而來。那尊塑像已經恢復了慈祥的笑容,不再像剛才那樣令人心驚。
我學著姥姥平日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從香盒里抽出三根檀香。跪在蒲團上時,我特意避開了地上的血跡。香煙裊裊升起,在昏暗的房間里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青娘娘,我是時兒。”我雙手合十,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誰,“求您讓韓叔叔的病好起來,瞧他那圓滾滾的肚子,連呼吸都困難。但是,您千萬不要讓我姥姥受傷,我已經失去太姥了,不想再失去姥姥......”
我誠心誠意地磕了三個響頭,額頭貼著冰涼的地面。正要起身時,我突然發現地上散落的香段竟然排成了一個形狀,隱約像是個“門”字。
我屏住呼吸,仔細辨認著這個奇怪的圖案。香段的排列絕不是偶然,每一根都像是被無形的手擺放成這樣的。正當我想要靠近看得更清楚時,身后傳來了程叔迷迷糊糊的聲音。
“承志啊,出什么事了?”
當我再要細看時,那些原本排列整齊的香段瞬間碎成了粉末,消失在地板的縫隙中。我心里莫名地著急,總覺得那個“門”字一定有特殊含義。
屋外傳來一陣風聲,吹得窗戶咯吱作響。我望著那些消失的香段,心中涌起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或許,這就是姥姥常說的“天機不可泄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