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拍賣品——”戴福德的聲音打斷了孫青山的思緒，“烏云江大挽馬一匹，通體烏黑，膘肥體壯。底價五百塊！”

人群頓時沸騰起來。這匹馬確實是個寶貝，體型魁梧，皮毛油亮，一看就是好馬。

“六百！”有人率先喊價。

“七百！”

“八百！”

價格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路狂奔。孫青山看到不少人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顯然是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承受能力。

“一千二百八十！”錢家老大的聲音響起。

全場一片寂靜。這個價格已經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就連戴福德也愣了一下，隨即大聲宣布：“一千二百八十一次！一千二百八十兩次！一千二百八十三次！成交！”

“青山，你咋不報價啊？”身旁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孫青山轉頭，看到是村里的老錢。

“我這小小醫護工，用不著這些牲口。”孫青山笑著搖搖頭。

老錢嘆了口氣：“也是，你有手藝傍身。跟咱這幫糙漢子不同，就知道刨地。”

孫青山聽出了對方話里的羨慕，輕聲安慰道：“現在不是好事兒嗎？以后分了家，拼搏多少皆為己用。只要勤快，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說得對！”老錢眼睛一亮，“以后交了公糧，余下全歸自個兒。這日子總算有盼頭了。”

拍賣會繼續進行。一匹上了年紀的白馬因為年齡較大，最終只賣了五百二十塊。接著是騾子、驢、牛，價格雖然比不上第一匹馬，但也都不便宜。

孫青山注意到，戴福德在暗中調節著節奏，適時放慢速度，讓一些家境貧寒的村民也能買到一些小牲口。這種做法，讓整個拍賣過程顯得更加人性化。

到了下午，輪到了養殖場的豬和羊。價格相對便宜，但競爭依然激烈。

“你說，這日子以后會怎么樣？”老錢突然問道。

孫青山想了想，說：“日后搞點家禽，養豬養鴨，都不再限量了。只要你愿意干，吃得了苦，圈養些禽類不在話下。”

“那敢情好！”老錢興奮地搓著手，“后面弄兩頭肥豬回來，再整十來只老母雞，這家里還愁沒雞蛋吃？年底還能殺頭年豬......”

看著老錢憧憬的樣子，孫青山心中五味雜陳。這些普通的農民，對美好生活的期待是如此樸實。

寒風呼嘯的夜晚，松樹寨生產隊的公社大院里燈火通明。

孫青山站在院子里，看著眼前這場熱鬧的“分家”大戲，心中已經失去了繼續觀看的興致。物資分配從下午就開始了，到現在已經接近午夜，卻依舊在繼續。

“這青駒子，八百！”孫大義扯著嗓子喊道，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來。

“八百五！”韓泰根不甘示弱，聲音里帶著幾分急切。

孫青山瞥了眼場中那匹青駒子，通體青灰，四肢健壯，確實是匹好馬。但在他看來，這價格已經超出了合理范圍。

“德勝叔，我先走了。”他朝著主持分配的歐德勝打了個招呼。

歐德勝正忙著記錄競價，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行，你走吧。”

剛一出院子，眼前的景象讓孫青山不由得愣住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將公社大院外圍得水泄不通，整個松樹寨的人仿佛都聚集在了這里。

大人們的議論聲此起彼伏：“聽說里面那匹青駒子都叫到八百了！”

“這不是瘋了嗎？去年才四百多塊錢！”

孩子們則在人群中穿梭嬉鬧，偶爾還有人踩到別人腳上，引來一陣叫罵。寒風中飄來陣陣炒栗子的香味，幾個小販抓住機會，在人群外圍支起了攤位。

“青山，里面情況咋樣啊？”人群中有人認出了他。

孫青山一邊往外擠，一邊隨口應付：“還在競價呢，我沒啥想要的，先回去了。”

他個子高，雖然人群擁擠，但視線并不受阻。環顧四周，終于在一處土堆上發現了戴春燕的身影。

她穿著件深藍色的棉襖，正和幾個嫂子站在那里看熱鬧。寒風吹得她的臉頰泛紅，鼻尖也凍得通紅，卻依然興致勃勃地踮著腳尖往公社里張望。

“這傻丫頭。”孫青山心中暗笑，“站那么高干什么？又聽不見里面的動靜。”

他擠開人群，來到土堆旁邊。

“青山哥！”戴春燕眼睛一亮，語氣中帶著驚喜，“你怎么出來了？”

孫青山先跟幾個嫂子打了招呼，才轉向戴春燕：“沒啥想要的，都半夜了。你是繼續看熱鬧，還是跟我回去？”

“我跟你回去！”戴春燕立刻從土堆上跳下來，動作麻利得像只小兔子，“反正也看不到什么。”

幾個嫂子意味深長地看著兩人，眼神中帶著幾分調侃。戴春燕被看得臉都紅了，低著頭往孫青山身后躲。

孫青山卻渾不在意，帶著戴春燕往外走。路上遇到不少認識的人，有人問起公社里的情況，他都是簡單應付兩句。

等終于擠出人群，兩人已經快到家了。夜色中，戴春燕的呼吸有些急促，顯然是被冷風吹得不太舒服。

“快進屋。”孫青山推開院門，“我去放狗子們出來透透氣。”

戴春燕點點頭，主動去了廚房。灶臺上的火還沒滅，她往里添了幾塊柴，開始熱晚飯。

院子里，六只小狗崽歡快地撒歡，你追我趕，玩得不亦樂乎。孫青山逗弄著它們，直到戴春燕喊他吃飯。

飯桌上，野豬肉配野兔肉的香味勾人食欲，玉米餅子更是熱氣騰騰。戴春燕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孫青山不由得多吃了兩塊餅子。

“青山哥，你說那匹青駒子最后會賣多少錢？”戴春燕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問道。

孫青山搖搖頭：“八百都叫出來了，估計還得往上漲。不過這價錢已經不值當了，就算是好馬，不值這個價。”

吃過飯，兩人坐在炕上說話，不知不覺就靠在了一起。屋外寒風呼嘯，屋內卻暖意融融。

孫青山正想著能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外面突然傳來狗叫聲。他趕緊整理衣服，關上里屋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