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歐德勝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青山啊，這狼肉的香味都飄到村頭去了！我這鼻子一聞就知道，準是你在做好吃的！”

“德勝叔來得正好，”孫青山笑著應道，“再等會就能開飯了。”

歐德勝搓著手走進來，帶進一股寒氣：“不著急，我這才起來沒多久呢。”他環顧四周，話鋒一轉，“對了青山，上次那藥酒...”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孫青山無奈地搖頭，“等會兒我拿一壇過來，不過這是最后一次白送了。”

“花錢買也行啊！”歐德勝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像個討到糖的孩子。

孫青山看著他的表情，心中暗笑。等他知道一斤要賣十塊錢，不知還會不會這么痛快。不過想到這藥酒的功效，估計歐德勝還是會買的。這藥酒可是他獨門配方，用十幾種山里的藥材泡制，效果那是沒得說。

“對了，”孫青山突然想起正事，從柜子里拿出賬本，“該給你們分猞猁皮的錢了。三千塊，分六份...”

“你是頭兒，咱們不是說好了拿三成嗎？這賬目怎么算的不對勁啊！”歐德勝眉頭緊皺，一臉不悅地盯著桌上的鈔票，粗糙的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桌面。

孫青山神色平靜，將手中卷好的錢往桌上輕輕一放。微弱的燈光下，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德勝叔，那是以后的規矩。這批獵物還得按老規矩來，你也知道的。”

屋內燒得暖烘烘的，墻角的火爐發出輕微的噼啪聲。孫青山仔細地數出一百張大團結遞給歐德勝，又從那疊鈔票里抽出五十張給小柱。鈔票在他指間快速翻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瞧瞧，小柱這回可是發了。”鐵漢坐在角落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些鈔票，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羨慕，“這下子不愁了，蓋房子娶媳婦的錢都有了。”

小柱接過錢，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將鈔票折好塞進懷里。

孫青山又數出幾十張遞給歐德勝：“這是打野豬的分成，德勝叔你數數。”他的動作干脆利落，目光沉穩。

“還數什么數！”歐德勝嘴上這么說，手上卻利索地接過錢開始點數。

“家和萬事興，但該算清的還得算清。”孫青山淡淡道，“面子歸面子，錢還是得算清楚的。”

屋子里一時陷入沉默，只有鈔票被翻動的聲響。爐子里的火苗跳動，在墻上投下搖曳的影子。孫青山轉向縮在角落的鐵漢，從衣兜里掏出二百塊錢：“這是給你爹的酒錢，記得帶回去。”

鐵漢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著手：“青山哥，這個不急...”

“有錢就得還，這樣大伙心里都踏實。”孫青山語氣堅持。

鐵漢遲疑片刻，最終還是伸手接過錢，小心地揣進懷里。他前幾天跟家里鬧了別扭，沒跟著進山，現在看著別人分錢，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孫青山靠在椅背上，目光若有所思。還有兩顆熊膽沒處理，等賣了再分賬。他瞥了眼鐵漢那局促的樣子，語氣和緩了些：“冬天多進幾次山，明年開春你也能蓋房子說媳婦。要是急用錢就跟我說。”

收拾完賬目，孫青山讓幾人在屋里等著，自己起身去了廚房。鍋底的炭火雖然沒了明火，但余溫猶存。他沒有急著添柴，而是先去院子里喂狗。

寒風呼嘯的院子里，幾條大狗興奮地圍著他轉，但孫青山的動作依然不緊不慢。這是他雷打不動的規矩——先喂狗，再吃飯。狗是打獵的好幫手，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等他回到廚房掀開鍋蓋，濃郁的肉香立刻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開來。鍋里的紅燜狼肉煮得爛熟，肉香四溢。他拿出竹編的籃子裝好饅頭，又把篦子里的紅燜狼肉盛到大盆里，端著東西朝屋里喊：“都來吃飯！”

幾個人圍著桌子坐下，戴春燕拿來一瓶高粱酒。酒瓶在煤油燈的光線下泛著微弱的光澤。

“還是瓶裝的！”鐵漢看著瓶裝酒，忍不住咂舌感嘆。這年頭村里人大多喝散裝白酒，便宜得像不要錢似的。那年過后，有錢人才開始喝得起六毛錢一瓶的高粱酒。

孫青山其實更喜歡鐵漢家釀的原漿，這瓶裝酒是大嫂吳翠華給的。因為藥酒都泡完了，只好拿這個招待。

五個人喝著酒，吃著狼肉就著饅頭，屋里充滿了歡聲笑語。酒過三巡，歐德勝的臉已經紅透了，說話聲音也大了起來：“青山，你說咱們這樣打獵，到底能掙多少錢？”

孫青山輕抿了一口酒，目光平靜：“掙多少不重要，夠用就行。關鍵是得把活干好，把規矩立正。”

“規矩？”歐德勝搖晃著酒杯，“什么規矩？”

“打獵的規矩。”孫青山放下筷子，“打獵不是為了賺錢，是為了生存。咱們不能把山里的東西都打光了。該打的打，不該打的放過。這就是規矩。”

屋里一時安靜下來，只剩下爐子里柴火燃燒的聲響。

吃完飯后，幾人約好在南山路口集合。孫青山仔細檢查了槍和子彈，背上滑雪板，又陪戴春燕回家拿裝備。

院子里的幾條大狗看他這身打扮，急得直叫喚。'桃花'和'大黑'前些日子受了傷，烏云和凌風又是新來的，都不能帶。孫青山硬著心腸沒理它們，拉著戴春燕出了院子。

戴母站在門口嘮叨了幾句，看著兩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飄揚的雪花中。

南山口會合后，五人踏著厚厚的積雪往山上走。穿上滑雪板，爬上山崗，孫青山深吸一口氣，一聲長嘯，率先沖了下去。

林海雪原中，幾道身影如箭一般飛馳而下，呼嘯聲劃破寂靜的山谷。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宛如一幅壯美的山水畫卷。

玩夠了，幾人才去樺樹林和榛樹林撒藥餌。這片山林對他們來說熟悉得就像自家后院。孫青山仔細觀察后，選了幾個地方布下餌料。

寒風依舊在呼嘯，但他們的臉上卻洋溢著興奮的神色。這是屬于獵人的季節，也是屬于他們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