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青山看了看那位老太太，忽而緩緩開腔：“領導，您買人參，想必是替這位阿姨準備的吧？”

大領導有些驚訝：“你咋猜到的？”

孫青山笑道：“阿姨怕是累傷了身子，手腳常年冰涼，容易出汗。而且看起來有些氣虛血虧，像是大病初愈的樣子?！?

“小孫，你還懂醫術？”大領導來了興趣。

小柱在一旁插嘴道：“我青山哥可是村里的衛生員，沒有他治不好的病！”

孫青山謙虛地解釋：“這門醫術是祖傳的，平時在村里當個衛生員，閑暇時候就進山采藥打獵。”

大領導眼睛一亮：“那你給看看，用什么藥方能醫好這病癥？”

孫青山沉吟片刻，說道：“您買人參，估摸著是要熬制健脾益氣湯了？”

“好啊！”大領導拍案叫絕，“你說得一點不錯，醫生開的就是這個方子。聽聞你這兒有株寶參，這才想買下來配藥?！?

孫青山卻搖了搖頭：“領導，這支人參不適合直接用來配藥。最好是拿著它去找醫生，重新開個方子。如果非要用健脾益氣湯，普通藥店里的人參就夠了，沒必要用這么好的野山參?！?

“你這么說，不擔心我反悔嗎？”大領導瞇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孫青山，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在那張價值連城的人參上，映出一層淡淡的金光。

孫青山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靜如水。他能感受到房間里其他人緊張的氣氛，特別是顧瀾峰和徐奮進，兩人的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實話實說罷了?！睂O青山語氣平和，“這株人參雖好，但也不是包治百病的神藥?！?

大領導微微前傾身子，饒有興趣地問道：“此話怎講？”

“人參補氣固本，自古就是名貴藥材?！睂O青山目光掃過桌上那株形態優美的人參，“但用不好，就是劇毒。就像一把鋒利的刀，用得好可以救人，用得不好可能傷己?！?

一旁的鑒定師連連點頭，胡子都跟著顫動：“這位小兄弟說得在理啊。人參性溫，大補元氣，但若是陰虛火旺之人服用，反倒會火上澆油。”

大領導的目光在孫青山臉上停留了片刻，若有所思：“那照你這么說，我是不該買這株人參了？”

孫青山瞥見顧瀾峰額頭滲出的細密汗珠，徐奮進更是緊張得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他們費了多大勁才找到這個買家，他心里清楚。但他還是選擇說實話：“給大姨治病，確實用不著。”

“小兄弟，你這話可就......”顧瀾峰急得想開口，卻被孫青山輕輕搖頭制止。

鑒定師趕緊打圓場：“孫廳長，要不這株人參讓我收了吧，以后您需要了再說。”

“哈哈！”出乎意料的是，大領導突然爽朗大笑起來，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我還是要的。聽說這種老山參能吊命，是不是？”

“確實如此。”孫青山點頭承認，“百年老山參，確實有延年益壽的功效。”

大領導站起身，踱步到窗前：“那就行！我和老伴年紀大了，就當給自己買個保險?！彼D過身，目光中閃過贊賞，“小伙子，你這份誠實難得?！?

孫青山不卑不亢地回應：“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只是說了實話?！?

房間里的氣氛頓時輕松起來，孫青山拿出準備好的協議，簡單寫了幾句后遞給大領導。小柱正要數錢，卻被孫青山制止：“直接收起來?！?

“小兄弟，還有這樣的好貨嗎？”一直在旁邊觀察的鑒定師眼睛一亮，“同樣價格我都要?！?

大領導笑著搖頭：“老白，你打的什么主意我還不知道？”隨后向孫青山介紹，“這是濟世堂的林老板，在藥材行當里很有名氣。”

“久仰大名?！睂O青山拱手示意。

“小兄弟要不要考慮......”

“明日我去濟世堂拜訪?！睂O青山禮貌地打斷，“在這談生意，總歸不太合適?！?

走出體制內，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孫青山心情舒暢。他轉頭對顧瀾峰和徐奮進說：“聽說四九城的全聚德烤鴨是一絕，今天多謝兩位，我請客?！?

顧瀾峰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咱就開門見山了?！?

全聚德的包間里，香氣四溢?？粗鴮O青山點了五只烤鴨，顧瀾峰連忙阻攔：“也太離譜了？”

徐奮進卻笑著打趣：“老顧你不知道，青山的飯量大著呢。我上次見他吃飯，那可真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孫青山從包里取出三沓鈔票，整齊地擺在桌上：“這是中介費，按規矩該給的?！?

“這怎么行......”顧瀾峰的手在半空中停頓。

“顧哥，老規矩不能破?！睂O青山堅持道，“人參兩千五，房子和地皮五百，一分不能少。”

“可是......”

“明天林老板那邊的生意就不算你的了，但后面買房子還按這個比例給你抽成?！睂O青山語氣堅定，“房子的事另算，你幫我看房子，我收你那點租金，大家兩不相欠?！?

夜色漸深，燈火闌珊。酒過半酣的孫青山望著窗外的夜景，霓虹閃爍，車水馬龍。這繁華的四九城，處處透著機遇與希望。

“改天再勞煩老顧，幫我兄弟也看看房子。”孫青山給兩人斟上酒，“四九城地方大，總得有個落腳的地方?！?

“這事包在我身上?！鳖櫈懛迮闹馗ＷC。

徐奮進也跟著說：“我認識幾個房東，明天一起去看看?！?

酒過正酣，孫青山站在窗前，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遠處的燈火將夜空映照得通明，仿佛無數星辰墜落人間。

這一趟來得值，不僅賣了人參，還結識了顧瀾峰這樣的朋友?？磥硪院笠沓Ｍ?。

他端起酒杯，與兩人又碰了一杯。酒香四溢，烤鴨飄香，三人相談甚歡。這一刻，孫青山覺得，比起深山老林，這繁華的四九城，似乎更有幾分人情味。

孫青山的目光落在桌上剛端上來的烤鴨上，心中不禁暗嘆。如今的北京烤鴨，說不上多么美味，能吃就已經不錯了。他注意到服務員的態度也很一般，但轉念一想，在這個時期，能把菜送到包廂里就已經算是很不錯的服務了。畢竟全聚德還處在公私合營階段，連個笑臉都是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