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時分，褚玉清才回來。他的衣服上沾滿了塵土，頭發也有些凌亂，顯然是走了不少地方。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臉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又像是被人騙了千兩銀子，整個人都處于魂不守舍的狀態。

“怎么樣？”柳韻放下手中的話本，笑吟吟地看著他，“外面的百姓，是不是都被我收買了？”

褚玉清漲紅了臉：“你！”他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今天所見所聞，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

柳韻也不再逗他，轉而說道：“對了，你那三匹汗血寶馬已經要回來了。不過蕭煜說，你要是不去跟他道歉，以后就別想著做朋友了。”

“不做就不做！誰愿意跟這種人做朋友！”褚玉清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委屈，他一腳踢翻了院子里的花盆，泥土灑了一地?！拔业奈蓓斝薜媚敲春?，他一下子就給我戳了個大窟窿，這事我還沒跟他好好算清楚呢！”

“居然還想讓我把花了幾千兩銀子買來的千里馬送給他？”他抓起一塊石子狠狠砸向墻壁，“我是被驢踢了腦袋嗎？”

“韓管家！韓管家你給我過來！”小霸王扯著嗓子大喊，聲音里帶著幾分沙啞。

韓管家聞聲匆匆趕來，看到滿地狼藉也不敢多言，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以后要是蕭煜敢來找我，你立刻給我滾出去！”褚玉清咬牙切齒地說，手指緊握成拳，指節發白。

“小人明白。”韓管家連連點頭，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以后連一只姓蕭的鳥都飛不進侯府！”

褚玉清愣了一下，翻了個白眼：“誰家鳥還有姓的？你是不是傻？”

韓管家訕訕地笑了笑，偷偷擦了擦額頭的汗。

柳韻忍俊不禁，“我讓人把晚飯送到你屋里了，今晚就在這里用飯吧，好好休息吧?！?

“等等?！毖劭戳嵰?，褚玉清突然出聲。

柳韻停下腳步，背對著他問：“怎么了，大少爺？”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

褚玉清聽出她話中的意味，心里更加不爽。他踢開腳邊的碎石，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說：“二十兩月銀太少了，我要五十兩?！?

“哦？”柳韻轉過身，眉毛微微挑起，“你不是剛知道外面的物價，覺得二十兩已經很多了嗎？怎么突然又嫌少了？”

褚玉清支支吾吾半天，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他低著頭，目光在地上游移，最后憋出一句：“那也不夠！”

他頓了頓，聲音越來越小：“連兩個人的生活開銷都供應不起?！?

柳韻心中了然，這孩子是想把錢都給春曉兄妹。她看著褚玉清局促的樣子，心中一軟。

“好啊?！彼p聲應道。

褚玉清眼睛一亮，想不到她這般輕易就同意了。他正要歡呼，卻見柳韻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果然，下一刻，柳韻就給他潑了盆冷水：“不過要等價交換。你把那些書背下來，做到通其意，寫其形。我就給你每月五十兩銀子?！?

“你！”褚玉清氣得直指柳韻，“你這是耍我！”

柳韻輕輕拍開他的手指：“指著人說話很不禮貌?！彼苏滦?，繼續說道，“好好休息吧，明天我讓人準備好譯本，讓小廝慢慢給你讀出來?！?

看著柳韻離開的背影，褚玉清氣得直跺腳，把地上的碎石踢得到處都是。

旺子送走柳韻回來，看到少爺還在生氣，趕緊把飯菜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公子快吃飯吧，今兒個給您準備了最愛吃的翡翠燒鴨。廚房特意多放了些蔥姜，您嘗嘗合不合口味?！?

褚玉清一把抓起鴨腿就啃，邊吃邊嘟囔：“我要把被欺負的份都吃回來！”油汁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他也顧不得擦。

“對了?！彼蝗幌肫鹗裁?，放下手中的鴨腿，“你去買些棉被、衣服和藥，剩下的銀子，都送給春曉?！?

“全部嗎？”旺子驚訝道，“二十兩都給他們？那公子您...”

“對！”褚玉清堅定地點頭，打斷了旺子的話，“全部給他們！我又不缺這點銀子?！?

旺子欲言又止，看著少爺狼吞虎咽的樣子，心中一陣酸楚。他知道，少爺這是在強撐。

第二天一早，褚玉清揉著惺忪的睡眼來到書房，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整整齊齊擺放著幾百本譯本，堆得跟小山似的。陽光從窗欞間灑進來，照在那些嶄新的書頁上，泛著刺眼的光。

“這、這是什么？”他瞪大眼睛，“不過就一百來本書罷了？”他轉身指著那堆書，對著柳韻大喊，“柳韻是不是偷偷加了別的書進去？太卑鄙了！”

褚承澤放下手中的書卷，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弟弟：“這是翻譯后的冊子，字數自然比原文多?！?

褚玉清皺著眉頭，在書堆前轉了一圈：“那一個月肯定背不完?！?

“可以的。”褚承澤說，“你只要每天多用一個時辰來讀書就成?！?

“我每天都在書房里面待上大半天！”褚玉清不服氣地喊道，聲音差點掀翻屋頂。

褚承澤放下手中的毛筆，掰著手指數：“你每天要睡八次覺，其他時候不是在發脾氣砸東西就是在亂扔書本，要么就是玩筆玩硯臺......”

褚玉清的臉越來越黑：“你不是說要認真學習嗎？怎么有空看我？”

“還不是因為你總打擾我?！瘪页袧蓢@氣，“我才不得不看你?！?

褚玉清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屁股坐在蒲團上，抱著書卷生悶氣。

怎么算來算去，又變成他的錯了？

他瞥了一眼那堆書，心里盤算著：這么多書，就算一天不睡覺也背不完吧？可是不背的話，就拿不到五十兩銀子，那春曉兄妹怎么辦？

想到這里，他咬了咬牙，抓起一本書遞給旺子。

“公子，今日先從《三字經》開始吧。”旺子翻開書頁，輕聲念道。

褚玉清撇了撇嘴，心不在焉地擺弄著筆架。這些淺顯的文章，他早就爛熟于心，只是懶得表現出來罷了。

他先朗讀了一遍原文，又念一遍譯文：“人剛出生時，每個人骨子里都有一份善良。本質上大家其實沒什么兩樣，關鍵在于成長環境和教育的差異，正是這些細微的差異造就了截然不同的性格?！?

褚玉清提筆在宣紙上寫下“人之初”三個字，每個字都大得驚人，幾乎占據了半頁紙。墨跡未干，便在紙上暈開了幾朵墨花。

“公子，字要小一些?！蓖涌吹米旖侵背椋斑@樣太浪費紙了。”

“就一張破紙而已？”褚玉清揚起下巴，眼中閃過一絲挑釁，“多買幾張不就解決了，難道她還舍不得給本公子出這點錢？”